第44章

  “媛媛呢?”卢月照打断了赵母的话,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听赵家的事,周家设套没错,可赵子路何尝不是作茧自缚?
  她只想知道,周媛在哪儿。
  “媛媛是在里面吗?媛媛,我来寻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卢月照顾不得许多,直直向前走去,想要进屋找到周媛,将她带回东庄村,回到家中。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伯母,周媛呢?”裴祜看着赵母问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眼看卢月照就要直奔正房,赵母冲上前,拦住了她,“媛媛她,不,不在这里了……”
  卢月照看着赵母脖间的结痂,红了眼眶。
  周媛是不是也受了伤?
  “什么叫媛媛不在这里,你们在这儿,媛媛不是和你们一起吗,她人呢?她……”卢月照说不下去了。
  “伯母,她到底去哪了?”卢月照眼泪掉了下来。
  裴祜上前,环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向自己。
  “媛媛她……”赵母大口喘着气,泪水如豆般掉下,她摇着头,口中蠕动,突然,像是失了力气,瘫倒在地。
  “是我们赵家对不起媛媛……她,我那个天杀的儿子不做人,媛媛……被卖了……”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卢月照被惊地石化在原地。
  第37章
  “你说什么?”卢月照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跌坐在地时,几块碎石扎破了赵母的手掌,她却彷佛没有感知,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前方,眼眶里的泪一滴一滴落下。
  “是我们家对不起媛媛......是我们对不起她......”赵母抽泣道。
  裴祜将卢月照半带入怀中。
  有了身后之人的支撑,卢月照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可偏偏越是强迫自己,越是心神不定,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裴祜看进眼里,将之包裹入自己宽厚有力的手掌中。
  “伯母,你若是真的觉得赵家对不住周媛,就赶快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我们,我们好想法子去把周媛救出。”裴祜说道。
  赵母摇着头,眼神里全是愧疚且绝望,“救不回来的,媛媛她......她被我那个不孝的儿子卖给对方八十两,我问过子路了,他说,契约单子上写得清清楚楚,三年为期,三年后,媛媛就能回来,若是违约,就要拿出十倍的价钱将媛媛赎回,可......就算把我们三个全都卖了,也凑不够八百两银子啊!”
  八百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那就是三辈子也拿不出的天文数字,就算是曾经还算是富裕的赵家也拿不出,更何况是卢家和马大娘,就算是倾尽两家所有家资,恐怕也凑不够三分之一的钱。
  “八十两......”卢月照喃喃,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原来,八十两银子就可以把自己的妻子典卖,赵子路他一点都不可怜,走到如今这一步,全都是他咎由自取,他缺钱是吗?他怎么不把自己卖了,偏偏盯上了媛媛,媛媛何辜?”
  “媛媛被卖给了谁?她在哪儿?”卢月照问道。
  “武关乡最大的富户,刘村的刘封。”赵母回答。
  刘封,卢月照听说过他,他何止是武关乡的第一富户,这方圆几十里十多个乡,也找不出一个富过刘封的人。
  “刘封为何要将媛媛买下?”卢月照继续问道。
  “我听说,刘封年近半百,但是无子,子路最后消失的那晚,他输光了钱,遇上了同在赌场的刘封,子路听在场的人说,刘封的心病就是他的妻妾没能给他生个儿子,想着找相士相面,去给他寻一个能给他生儿子的。周家来的那晚,刘封也带着仆人和相士上门,相士看了媛媛,说一定能给刘封生个大胖小子……”
  “好了!知道在哪儿就好,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媛媛救出来。”卢月照闭上眼睛,周媛的面容浮现在了眼前,她忽而睁开双眼,坚定不已,“清明,我们走,去武关乡!”
  裴祜牵着卢月照,两人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
  身后传来赵母的声音,二人转身看向她。
  赵母双手撑着地面,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们。”
  说罢,她便转身向院中走去。
  卢月照和裴祜看着赵母进了东陪房,房门没有关,二人走上前,跟着进了门。
  房内空间不大,陈设也再简单不过,只有陈旧的桌椅和一个土炕,赵母掀起了炕上的床铺,正在找着什么。
  赵母的身旁,此刻正躺着一个人,那是——赵父。
  卢月照和裴祜心下一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曾经的赵父儒雅随和,举手投足皆有文士之风,哪里会是现在瘫痪在床,流着口涎,头发花白的老人。
  听见有人进来,他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身体更是剧烈抖动,赵父拼劲全力想要扭头去看来人是谁,可是,无论他如何挣扎,他都没有转过半分。
  “是媛媛的朋友,来寻媛媛的,别怕。”赵母找到了物件,拿起赵父身旁的手帕,给他擦拭着口涎。
  赵父停止了抖动挣扎,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赵母,忽然间大口呼吸着,赵父的喉间似被痰卡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媛......”赵父憋红了脸,终于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
  卢月照听清了赵父吐出的字眼。
  赵母给赵父顺着气,“你放心......”
  听到了这三个字,赵父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流出,赵母拿出自己怀中的手帕,给他轻轻擦拭。
  “自从那天晚上被赶出家门之后,他就成了这副样子,中了风,瘫痪在床,动不了了。”赵母眼角湿润,她不知道自己这短短几日,究竟流了多少眼泪,每当她以为自己要把眼泪哭干时,下一次,她依旧能够流出泪水。
  也许,眼泪是流不干的吧。
  赵母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房间,叹气一声,“那天,我们把惠萍赶出家门,她跪着回来求我,我都没让她回来,我们还怀疑是她偷的家中财物,没想到,在我们三个无处可去,只能宿在破庙之时,是惠萍找到了我们,让我们住在这里,有个能遮蔽风雨的地方。”
  赵母摩挲着手中的信封,将它递到了卢月照手中。
  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写着字的纸张,最右侧,是三个大字“和离书”。
  字迹歪歪扭扭,有些虚浮,大致内容是,因赵家之过,赵子路伤天害理在先,不配再为人夫,不
  愿再耽误周媛,要与周媛和离。
  “这封和离书,是他爹手还能动的时候写下的,你们如果......如果能把媛媛救出来,就把这封和离书给她,告诉她,千错万错都是赵家的错,是我们对不起她,让她拿了和离书重新生活,”赵母哽咽道,“这是我和他爹唯一能为媛媛做的事了,我们赵家欠媛媛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做牛做马任凭媛媛打骂,去还欠她的情分......”
  卢月照将和离书收好,放回信封,“赵子路人呢?从我和清明来到这里,他就没有出现,如今,他还要躲在你们身后不敢出来见我们吗?他能做下这样丧尽天良之事,却不敢出来面对!”
  “他......”赵母捂着嘴巴,失声痛哭。
  见状,卢月照知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她转身冲出东陪房,向着对面的西陪房而去。
  赵惠萍方才进了西陪房,赵子路兴许在里面躲着。
  推门而入,卢月照却看到赵惠萍正在给她十多岁的小儿子喂着药。
  没有赵子路!
  卢月照又跑向了北屋正房,推开了“吱呀”的门。
  屋内光线昏黄,只在桌上燃着半截蜡烛。
  卢月照环顾屋内,在土炕上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赵子路!”卢月照喊道。
  那人似乎受到了惊吓,紧紧地抱着自己,将身体缩成了一团,费力地挪向角落。
  卢月照想要走上前去查看,却被裴祜拦在了身后。
  裴祜一直跟在卢月照身后,此刻,他走向木桌,拿起那燃着的半截蜡烛。
  蜡油滴落在了裴祜的虎口,他借着蜡烛的光亮又走向角落里的人影。
  裴祜手上用力,“砰——”的一声,将那人拽到了地上。
  那人散乱的头发被裴祜一手拂开,蜡烛逼近,卢月照已经走上前。
  两人认出了狼狈瘫坐在地上的人,就是赵子路!
  赵母不知何时来到了北屋门口,但她没有进来,只是扶着门框,抚着心口,一抽一抽地哭泣。
  “赵子路!你就躲在这里,将这一切都抛给你的母亲是吗?你染上赌瘾缺钱,祸害了你自己的父母,还要把你的新婚妻子典卖,媛媛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她做错了什么!”
  “媛媛她满心欢喜地嫁给你,她那么喜欢你,可你对她做了什么?难道,之前你对她的喜爱和呵护都是假的吗?我们为何没有早些看清你这人皮下的鬼模样,你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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