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回想着假山之中的情形。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西北军营通往京城路上的山洞里,第二次看到她是在京城客栈前的大街上,第三次便是方才,吴仲彦府上。
裴祜蹙了蹙眉,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若是一次两次也便罢了,如今都第三次了,还会是巧合吗?
况且,西北军营涉及军粮贪污案,吴仲彦府上又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许方和太医王宏博二人毒杀案有关,许方是在调查贪墨案时被杀,王宏博则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假做的自尽。
线索,毒杀......
那出现在这两处大案附近的她是什么人?
裴祜甚至怀疑山洞之中,卢月照救了自己究竟是何目的?
莫非,是她刻意接近?
裴祜心中充满疑惑。
“陈宇。”
“属下在!”
“派人去查一个人,一个女子。”
女子?
陈宇瞪大了双眼。
“将和她有关的一切事无巨细,都要探查清楚,尽快回禀本王。”
“是!”陈宇抱拳,转身离开。
“等等。”裴祜顿了顿,复开口道:“这女子似乎和刑部员外郎张庄敬有所沾染,一并查来回禀。”
裴祜忽然想起那日在客栈街前,二人交谈相笑的样子,看起来甚是熟络,如今想来,和她交谈的男子不正是最近被自己委以重任的张庄敬。
很好,还真是哪里都有这衰女子的身影。
第69章
月色如银,夜晚的京城不算昏暗,家家户户门口点着灯,卢月照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拐进了一处小巷,巷子里逼仄,加上此刻无风,有些闷热。
不远处巷子尽头灯火明亮,卢月照在门前停下,待自己呼吸平稳些后,她抬手去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门被打开。
“卢姑娘!”张泉有些惊讶,“卢姑娘是有重要的事来寻我家大人吗?”
卢月照点头,“你家大人在家中吗?”
张泉摇头,说道:“大人现在还未归家,最近刑部事多,常常是通宵办案,回家的次数不多,大人大多数时候就是直接和同僚们在刑部的官舍内休息了,眼下天色已晚,不知今晚是否会回来。卢姑娘若是有急事,可以告诉小的,小的这就去刑部跑一趟寻大人,若大人不在刑部,那等大人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他!”
卢月照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无妨,还是等庄敬哥不忙回家时再说吧。”
一来今日卢月照只是在吴府见到了李康泰的手下李六,尚且没有摸清楚李康泰和吴府的关系,二来这件事毕竟还是由自己来告知张庄敬为妥。
卢月照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家老夫人在家吗?”
她想到自从进京,还没有见过张庄敬的母亲葛氏,卢月照总共也只见过葛氏两回,
第一回见是在东庄村,那时侯卢月照也还小,不过八九岁,葛氏在年节前带着家乡特产来接张庄敬回家。第二回便是五年前,那时候张庄敬要调回京城,临进京前张家母子特意来到东庄村来看望卢齐明。
印象之中,葛氏的面容是有些严肃的,尤其是在面对她的儿子张庄敬时,但是卢月照对葛氏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因为她见了自己总是笑得很和蔼。
“我家老夫人最近还是在城外寺庙里住着,不过我听大人说,最多也就两三日吧,老夫人也便回来了。”张泉回道。
卢月照点头,“好,那我便先回去了,等大娘回来我再上门拜访。只是,还望小哥等见到庄敬哥后,等他方便时来家中寻我,我有事要告诉他。只不过每逢单数日子的下午我不在家中,还望一并告知。”
每逢单数日子下午的两个时辰,未时至申时,卢月照会按照约定去往吴府为郭氏授课。
张庄敬官衙忙碌,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到时候让他去寻自己会省去来回传话的时间。
“卢姑娘放心,等大人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他,姑娘安心在家等待便是!”张泉回道。
“多谢。”
“姑娘客气!”
离开张家后,卢月照不再耽搁,赶忙返回家中。
她午后便出了门,没想到一直到月上梢头才回到家中。
几十步外,卢月照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门前也亮着灯火,夜里黑暗,更显灯火明亮,昏黄的光影,照得她心中暖暖的。
卢月照一直到了此刻心中才算安定下来。
虽说这处小院是她租赁来的,不过是为了能够和旂儿一同有个落脚之处,可是在这几乎举目无亲的大魏京中,这方小小院落却承载了她最后的坚定与温柔,每每回到家中,她的所有压力与不安,恐惧与迷惘,全都会一散而去。
再加上有了香雪一同陪在她身边,卢月照久违地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这是自从祖父卢齐明去世之后她久违的感受。
只不过,在异乡的很多次夜里,卢月照时常会想,祖父不在了后,她的丈夫,那个东庄村村民们口中她曾经无比深爱的男人“清明”,是否也会如此刻一般曾经带给她支撑与慰藉,就如此时门外亮着的灯笼一般,在黑夜之中给她温暖,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
应当是的吧。
有风吹过,在初夏里散去微热,卢月照偏偏红了眼。
可是,清明,你也不在了呀。
擦去眼角的泪水,卢月照进入家门,随后将门反锁。
穿过小院,正屋里亮着灯,卢月照快步上前轻轻推门而入。
听到声响,香雪从里间出来相迎。
“梨儿姐,你回来啦!”香雪的眼睛亮亮的,“你可算回来了,姐姐你用过饭没?”
卢月照摇头,“还没,你吃过了吗?”
两人一同往里间走去。
“我吃过啦,旂儿也吃过了,现在他正睡着呢。”香雪说道,“姐姐你不知,今日一下午不见你,旂儿哭闹了好久,带他这么久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想来是想娘亲想得紧了。”
卢月照小心翼翼坐在床边,夏日夜晚热,旂儿只穿了一个小肚兜,上面绣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狮子,这肚兜还是在卢月照东庄村时,邻居陆家婶子给做的。
那时候卢月照还在月子里,陆家婶子几乎每日过来帮她看孩子,卢月照闲来无事就想着给旂儿多做些小衣裳,可陆家婶子说什么也不让,说是怕她月子里做针线活儿伤眼睛,转头,陆家婶子自己拿起针线给旂儿一件又一件地做着衣裳,整个月子下来,给旂儿做了十多件小衣裳小鞋子,样样精细。
“梨儿你可别觉得我做的多,我和你说就这还远远不够呢,小孩子家家一天一个样,很快衣裳就小啦,娃娃也很快就长大啦!”陆家婶子的双眼笑成了一条缝,手上拿着一个布老虎,一边逗得旂儿咯咯笑,一边和卢月照说着。
卢月照现今是越来越明白陆家婶子的话,旂儿确实长得快,哪里还有刚生下来皱巴巴的小猴儿模样,只不过她此刻手下摸着旂儿圆鼓鼓肚皮小肚兜上的小狮子,卢月照是真的挺想陆家婶子的。
陆家婶子这位邻居,真真是帮了她太多,那时候祖父卢齐明和丈夫清明先后去世,她大着肚子行动不方便,陆家婶子天天来给她送饭,后来干脆晚上搬来和她一起睡在东厢房,就怕卢月照一个人在家生产时没人在有什么危险。
后来卢月照顺利生产,可以说她的月子是陆家婶子和周围的婶子大娘们一同照料的,那时候她情绪一直不好,也不知为何,常常是前一刻还笑着逗旂儿,下一瞬便落了泪。
可她心里明明感受不到悲伤,又缘何落泪呢?
东庄村的大娘婶子们都说,她忘了清明也好,要不然,她这日子还真不一定能过下去。
但是她月子里又不能常常流泪,大娘婶子们就变着法儿地陪她聊天,拉拉家常,甚至有时候卢月照觉得,比起旂儿的吃了就睡,醒了就吃,她反而更像个难带的娃娃,净让大娘婶子们费心了。
不过好在,这样的情况伴随着卢月照月子结束,也一同结束了,她再也不会无缘无故落泪,又变回从前的那个卢月照了。
下午旂儿哭闹了很久,晚上喝过卢月照提前留好的乳水便睡下了,呼吸均匀,鼻尖上冒着两滴汗珠,卢月照轻轻擦去,拿起香雪放在一旁的扇子给旂儿轻轻扇着。
她不在时,一直是香雪在代替她做类似的事。
卢月照转身,咦,香雪呢?方才还在她身后呢。
起身再看,正屋外间也没有人。
“香雪?”卢月照出了正房小声唤道。
“哗啦——”
忽然,左侧的厨房处有了声响,卢月照还未走近,饭菜的香味儿便直往她的鼻子里钻。
原来是香雪在为卢月照做着晚饭,正做着一道豆角炒鸡蛋。
香雪曾和卢月照说过,这道菜是香雪的祖母教她做的第一道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