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那古藤身上长了数条赤霞虫,它拖我过去是为了让我除虫的。”
果不其然,修士们齐齐嗤笑,宋词乎皱眉:“萧道友若是觉得说不出口,就不要说了,竟然给出这么幼稚的借口。”
“我……”萧衔蝉噎住了,她打开芥子袋,取出一块赤红如玉喷香的肉,“有赤霞虫为证。”
太玄道君仔细检查,慢悠悠地点头:“这的确是赤霞虫不过,不过……”
萧衔蝉提着心。
“此虫沾染了极重的木精气息,可见是与地乙木精放在一处的。”
顿时人声鼎沸:“果然是联手设局,妖物其心可诛!”
唐诗乎一个箭步冲上去:“我这就杀了你给我师弟师妹报仇——”
人群一片叫好,都在夸他友爱同门,急公好义。
“铛!”
一道雪亮剑光挡住他,素元冷着脸道:“昆仑宗要审的人,轮不到你来动私刑。”
唐诗乎这才悻悻退后,可盯着萧衔蝉的目光仍如豺狼。
素元单手收剑,向太玄道君行礼:“掌门,不如暂且将萧道友关入刑狱峰,查明真相后,若果然与萧道友无关,我们昆仑宗便还她清白。”
蓬莱岛几人见势不妙,立刻挡在萧衔蝉身前,花沸雪冷声道:“关我师妹便是与我蓬莱岛为敌,还请诸位前辈三思。”
金不禁与秦含玉沉着脸,四人俨然一副同进退、共生死的模样。
太玄道君不悦:“花小友,你这是要让蓬莱岛与整个九州为敌吗?”
才放晴的天空骤然阴沉,迎客台上空气凝滞。
萧衔蝉拉了下大师兄的手,向他微微摇头,她转向太玄道君:“好,我跟你们走。”
太玄道君抬了抬下巴,素元上前,他手里拿着一条锁链,萧衔蝉任他用刻满符咒的锁链捆住双手,符纹光芒一闪而过,她体内修为瞬间被压制,变成了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秦含玉怒道:“好大狗胆,竟敢封我师姐法力!”
太玄目光凌厉:“妖修现身山海遗境本就可疑,更何况九州禁止仙门弟子互相戕害,事关重大,必须严查!”
金不禁冷笑:“九州禁止仙门弟子互相戕害?这话说出来你都不脸红吗?我们一路走来可没少看见同门互相暗害,你们九州打从根上就烂透了!”
不等太玄道君说话,素元便已下了一道禁语咒,他压着萧衔蝉就要往刑狱峰去,忽而自天边传来一道声音——
“且慢!”
第91章
“咚、咚、咚!”
颇有节奏的沉闷动静响起,一个巨大的傀儡一步一步踏云而来,那傀儡巍峨如拔地而起的山岳,关节随着走动发出摩擦轰鸣,每踏出一步,便有一朵云消散,傀儡的阴影完全笼罩住昆仑宗迎客台。
它步步走近仰望它的修士们,手臂伸出,搭在玉栏杆上,巨大的手掌缓缓打开,露出站在手上的人。
只见此人头戴白玉莲花冠,披一领白纱逍遥巾,一身雪色绡衣,衣裙上似有月光浮动,手臂搭着一柄拂尘,她细眉凤眼,面似观音,素净的仿佛不染凡尘,周身清冷如积雪,却在开口说话时,雪化春来。
“妖修如何?魔修如何?天道之下,众生皆如刍狗,何分贵贱?”
太玄道君叹了口气:“女桑道君,你何必……”
女桑道君一甩拂尘,声音温婉,说出的话却字字戳人心:“我不喜欢九州如今的风气,众修士的眼界忒窄,气性太狭,一个个只知追求长生,却不知寻自己的’道‘。这位蓬莱岛的萧小友罪名未定,你们便喊打喊杀,无非是看无法心道君不在此地,欺负人家小孩罢了。”
太玄道君叹道:“可是在山海遗境中藤妖大开杀戒,却独独放过她,若不查明真相,难以服众啊。”
女桑道君的唇抿了一下,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即便如此,暂时关进刑狱峰也便罢了,何必封住她的法力呢?”
太玄道君冲素元真人点点头,素元手一松,那封人法力的锁链立刻被收回了,一道光芒闪过,他带着萧衔蝉消失在原地。
“哗啦,哗啦——”
风将山上树叶吹得翻飞,萧衔蝉被素元真人押着,踏上通往刑狱峰的石阶,不同于她此前探查刑狱峰时走的山路,刑狱峰的石阶每踏一步都会感到森寒的气息钻入脚底。
山路越来越陡,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萧衔蝉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石阶两侧的绿意越来越少,最终,那点绿上覆了一层霜,满目只余黑白二色,黑的是山石,白的是霜雪。
不远处,一个黑沉沉的洞口渐渐出现在她眼中,这就是刑狱峰的大门。
这座大门嵌在山壁中,呈铁灰色,翘出的飞檐上站着獬豸瑞兽,檐角上站着一只形似秃鹫的灵兽,它看见有人来,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门柱上贴着一副对联——
“铁狱锁邪魔,九丈冰寒镇魑魅;青冥悬日月,三尺霜锋斩魍魉。”
横批“正法明刑”。
“到了。”
素元带着她来到“正法明刑”前面。
萧衔蝉注意到这个入口虽然看起来没有门,但黑漆漆的洞口上似有无形的屏障,偶尔,奇特的纹路一闪而过,那些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红光,如同血管般,透露着不详。
素元抬手结印,按在那屏障上,血红色的铭文立即亮了,倏尔,屏障开启,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腐臭和血腥味,萧衔蝉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素元嫌弃地用一方素帕捂住鼻子,声音被帕子遮住,闷闷的:“走吧,我已经给你挑好了房间了。”
二人踏入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两侧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嵌着一盏暗黄的灯,照亮湿滑的甬道,随着往深处走去,呜咽声、喘气声、尖叫声渐渐变大,幽暗的光线将这些痛苦放大了数倍。
萧衔蝉对这些人的绝望感同身受,她露出一丝不忍,不是对被关进来的人不忍,而是对自己即将经历的未来不忍。
“你还有空同情他们?”素元斜眼看她,“刑狱峰现在关的几个人全是昆仑宗弟子,他们虽然犯了错,但不至于断送性命,这里只有你可能会在几天后被送上天刑台。”
天刑台,昆仑宗的砍头台。
萧衔蝉一脸正气凛然:“清者自清,我相信昆仑宗会还我公道的!”
素元真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现在你勾没勾结藤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身怀至宝天乩石,而天乩石恰好九州修士都觊觎的,所以你清不清白有什么要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衔蝉戏谑道:“真人不是昆仑宗的人吗?我听说素元真人在昆仑宗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怎么这么说你们门派?”
素元真人本来在认真与她分析前景多么严峻,结果她满不在乎,他闭眼深呼吸,不再搭理她。
随着深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素元拐了个弯,甬道地势向上,行进数十米,这里有一个宽阔的洞窟,洞窟里干干净净,不仅没有萧衔蝉想象的蛛网、老鼠和臭水,甚至散发着刚打扫完的香气。
一个小侍童正站在洞口的隔栏旁,看见素元真人忙行礼:“真人,您令我收拾的狱房已经收拾好了。
说完他就退下了,素元冲萧衔蝉道:“进去吧,我也只能做这些,你还是叫你的同门快寻你师尊来吧。”
说着,素元叹了口气,高深莫测道:“这里头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萧衔蝉惊讶地看着这间明显被特意准备过的牢房:“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只是这个问题才说了一个字,素元真人就像再也忍受不了牢狱脏乱,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
萧衔蝉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随后她环顾四周,走到石床边坐下,这个石床上铺了厚厚一层稻草,稻草上铺了兽皮,兽皮柔软干净,显然是前不久才拿出来的。
墙上挂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温暖光芒,映出一实一虚两个影子。
谢无柩从竹剑中飘出,幸好修士们见这把竹剑只是凡物,没有多加检查,这才让他能一直陪在萧衔蝉身边。
他压抑着怒火:“你不该这样做,太冒险了!”
“这是最好的进入刑狱峰的方法。”萧衔蝉轻声道,“你难道不想查明云阳仙尊到底有没有飞升吗?”
“我是想查明真相,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我不想你以身犯险!”谢无柩与她争论起来,“我不想你受伤。”
萧衔蝉有些怔愣,她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自从知道云阳仙尊或许没有飞升后,她就一直想解开这个迷。
在迎客台上与九州修士对抗时,她不想蓬莱岛因她而与九州为敌——她知道他们护犊子的师尊的绝对做得出这种事,于是暂且示弱,原本打算大不了就跑,反正出来一趟已经赚够钱了,十方法会的奖金不过锦上添花而已,但在听到“刑狱峰”三字时,她转变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