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林思在整理沙发的抱枕角度,闻言抬起头,如实道:“少爷开车出去了,没有穿西装,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是去上班?
沈言心中疑惑了一秒,但没再多想。
只是觉得,祁晟的精力真的很好,怪不得还有力气抱着自己清理,又给自己擦干净吹了头发。
吃过午饭,沈言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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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收藏家的藏品画展,有世界各地、不同时代的画作。
沈言对绘画了解不多,但能够欣赏画作。
程风筱今天没有穿着盛装,而是穿着灰粉色收腰连衣裙,米色腰带,外面搭一个短款羊绒外套。
耳朵上是小巧的珍珠耳钉,锁骨上是单钻项链,手上拎着某大牌的经典款手提包。
做了法式盘发,指尖是裸粉色的美甲,走过来是一种浅淡的柑橘味。
从头到脚都昂贵又精致。
沈言与她比起来,就显得没那么精致,只穿了白t阔腿裤,只有耳朵上的红钻耳钉,和手腕上的宝石手链两种饰品。
但时尚的完成度是靠脸的,这么简单的一身,在沈言清冷的五官和漂亮的骨架衬托下,都显得格外脱俗起来。
“言言。”
程风筱看到沈言眼睛稍微亮了一下,接着就笑容甜美地走过来,语气亲昵熟络:“不用排队,我们从那边走,办画展的是我叔叔。”
从小在名利场长大的人,浑身透着矜持又亲切的感觉,言谈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
展馆内人不算多,但也并不少,偶尔有低低的交谈声,也十分克制。
整个展馆的展览设计,是按照时间和地域交叉叙事,又在其中按主题单元划分,还有科技大屏进行互动。
很巧妙的展览,可以让人很直观的感受到不同文化和风格的碰撞。
但很可惜,结伴看展的两个人心思并不全在这些画作之上。
一边欣赏,一边走到了油画展区。
终于,程风筱站定在一幅画前面,看着面前的画,闲谈般说:“言言,你和祁晟哥关系很好吗?昨天晚宴也和你同进同出。”
她笑着说:“我们都在猜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终于来了。
沈言想。
面前的油画十分怪诞,三组扭曲的面孔被肢解为肉块般的几何形态,五官模糊、肌肉扭曲,粗犷的笔触下,痛苦和不安几乎扑面而来。
沈言蹙着眉看着这幅画,听到程风筱的回答,慢慢说:“那你们猜的是什么呢?”
程风筱掩住唇,轻轻一笑,声音很轻很柔:“当然是……情人。”
沈言不置可否,不点头,也并未否认,只是看着面前的油画,神色清冷。
“你知道这幅画的背景吗?”
程风筱纤细的手指,指向下面的署名和介绍,笑道:“弗朗西斯·培根的《乔治·戴尔肖像三习作》,画里面的脸孔,就是乔治·戴尔,弗朗西斯的情人。”
沈言眉峰缓慢地跳动了一下。
他不了解培根的画,但听过这个故事。
程风筱缓缓说:“他们的相识传奇浪漫,戴尔因为偷窃闯入培根的公寓,从此成为了培根创作的缪斯,他们激烈的恋爱了十年。”
沈言看向程风筱,眸底一片冷色:“你想说什么?”
程风筱平静道:“但最终,在培根的不忠、身份的悬殊、地位的差距以及社会的歧视下,戴尔服药过量自杀而亡。”
“是很可悲的结局,你觉得呢?沈先生。”
第51章
终于图穷匕见。
程风筱看向沈言, 细致描摹过的红唇扬起,看上去依然俏皮灵动。
“沈先生,您不觉得,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我应该觉得吗?”
沈言侧过头, 看着程风筱, 直白道:“还是你认为我应该这样觉得?”
程风筱似乎很惊讶,她摇头笑了笑:“沈先生怎么想,当然不会受我左右, 但您应该清楚,有时候, 个人的意志是不会影响某些注定的结局的。”
她终于不再用那种意有所指般的语气说话,而是浅笑着说:“您和祁晟哥, 戴尔和培根,你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即使是如今这个时代,同性恋依然不会被主流社会认可。尤其,当相恋的双方,地位差距极大的时候。”
程风筱伸出手指,在玻璃罩上轻轻点着,就像隔着时间和空间, 触摸到了几十年前戴尔的脸颊。
“真是可怜。”她轻声道:“戴尔一直被培根控制和支配着, 他脆弱又柔软,依赖着培根生存,却惶然不知, 培根的爱带给他的, 只是一场到来缓慢的灾难。”
剔透的眸子转过来,她看着沈言说:“祁晟的爱,带给你的也只会是一场灾难。”
“沈先生, 您了解祁晟吗?”
沈言唇慢慢拉直,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了解祁晟,但或许,又不那么了解。
他知道祁晟喜欢的做|爱姿势,知道祁晟喜欢用什么角度去吻他,舌尖会在从口中退出时舔过自己的上颚。
他还知道祁晟拥抱的温度,知道他高兴时、兴奋时又或者不耐和气愤时,眼角眉梢的弧度。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是祁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吗?你知道祁晟母亲是谁吗?你知道祁晟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娱乐圈吗?你知道他小时候的样子、他最喜欢的、不喜欢的人和事吗?”
——不知道。
沈言蹙起眉,他不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但莫名的,胸腔里会有一种很难受的情绪,像是一颗石头把里面填满一样,冷冰冰的,又很沉重。
“——可是我都知道。”
程风筱淡淡道:“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了解祁晟。”
“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程风筱说。
“你无法想象他能拥有的权势和财富,你也不知道倘若祁家继承人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不再结婚生子后,你将会面临的东西。”
沈言确实无法想象祁晟的人生。
无论是娱乐圈的祁晟,亦或者是同居的祁晟,展现给沈言的,只是如雾里看花般的影子。
他们不谈人生,不谈理想,不谈家庭,不谈未来。
只谈性,只谈浅薄的爱。
“社会不会责怪祁晟,只会将矛头对准你——更弱小、更无力的那个,将成为所有人恶意的出口。不要小瞧他们的力量……所有身败名裂的方式,你都可能会拥有,直至一步步将你逼入绝境,才肯罢休。”
程风筱看着他,轻声道:“那时,你能接受吗?”
“又或者说,你对祁晟有这样可以抵御千难万险的爱吗?”
“……”
沈言静默立着,好像一座遥远而静美的冰川,白炽光映着他琥珀色的眸子。
程风筱说错了。
他不会经历那样的事情,因为,他对祁晟没有“爱”。
声音像是响在隔膜外,沈言听到自己冷淡地说:“程小姐,你的担心十分多余——”
“——无论对方是谁,我也只爱自己。”
程风筱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那双漂亮的眼先是诧异的睁大,接着便弯了起来,笑着说:“沈先生真是聪明人。”
“聪明人也更应该审时度势,”她含笑说,“与其等到难看的那一天,不如干脆的离开,还显得光彩一些——而祁家也不会亏待你。”
“不过,这其中时机,也需要沈先生自己把握了。”
“那便不劳您费心了。”沈言淡淡道,“反倒是程小姐,今天约我出来,只为了为我指明前路,替我思虑周全吗?”
“我的离开,更方便你和祁晟联姻吗?”
最后两句话,他语气轻嘲,程风筱却恍若未查,同样弯着眼睛回了一句:“那也不劳沈先生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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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完那次画展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周。
沈言在忙着练歌和彩排,吕莹很重视他的这次生日演唱会。
“这是你真正火了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大型活动,必须要格外认真,不能有一丝马虎。”吕莹推着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睛,眼神闪着犀利的光,仿佛是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
说这话的时候,沈言正盘腿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switch打游戏。
“好……”
沈言拉长了尾音应道。
其实不用吕莹重复,他自己也会高标准的要求自己。
这是对所有喜欢他的人负责的表现,也是对自己的事业负责。
——虽然,他最初进娱乐圈只是想要赚钱。
但既然已经做了艺人,那么就要拿出敬业的态度来。
沈言叹了口气,放下了switch,无奈对吕莹说:“好好好,莹姐,我不玩了,你不用一直盯着我,现在就去练歌。”
吕莹一推眼镜,满意的点点头。
沈言上班从来没这么勤快过,最近几乎是泡在了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