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白毓的侍从道:“我家公子是长宁公主好友,有急事相见,拜帖尚未带来。”
  那门子闻言,诧异地看过去,原本在对方说是公主好友时,还恭敬一瞬,但听了这话,登时换了态度。
  “公主可没空见你等,还是回去吧。”说完,他就往门里走。
  那小厮可是白毓贴身仆从,宰相门房还七品官呢,他从没有受过这等冷遇,不由面色一变,上前拽他:“你这门子,都没去通报一声,怎知公主不见?”
  “识相的快些进去通报,不然要你好看。”
  那门子也梗着脖子:“上门来却不带拜帖,我好言相告,你们却拿住我恩将仇报。什么世家公子,分明就是个恶客,还不快打出去?”
  众门子纷纷从偏僻处拿了棍子出来,两小厮见状,吓得退到马车旁。
  临了还要放下狠话:“大胆,我家主人可是白氏公子,休要放肆。”
  此时早围了一圈人过来。
  路人也是奇怪,他们往日忌讳摄政王恶名,路过他家门前都不敢,如今却敢来看热闹。
  白毓不知发生什么事,但看这么多人,早就坐不住了,便从车里出来,淡淡一瞥:“这便是王府待客之道?还是王府势大,瞧不上我白氏?”
  众人轻轻嘶了一声。
  白氏啊,就是那个白氏?
  好事之人专绕到车尾去见家徽,后两眼发直,唏嘘不已。
  果然是那个白氏。
  虽然看似在萧家高家辉映下名声不显,但那是人家低调。
  听说前朝末帝,就是白家人搞死的。
  王府的门子却道:“爷爷我不知什么白屎黑屎,屙出来的才是好屎!你等没有拜帖就擅闯,难道这就是是做客之道?”
  双方对峙,看热闹的却越来越多。
  白毓不妨被粗话放了一脸,气的牙疼,却碍于身份,不愿说话,只使了个眼色令小厮去回。
  “我家公子可是公主至交,何须拜帖,你这门人太无礼。”
  那门人却冷笑:“世子妃早就和世子去了广仁寺,你若真是好友,怎会不知?”
  白毓闻言,如当头棒喝,惊道:“她竟出去了?”
  “七天前就已经去了,你们若真是娘娘友人,怎会过了这般久了,连她去广仁寺拜祭老王爷王妃都不知?”那门子一脸鄙夷。
  围观人群听得云里雾里,最后几句却听懂了,于是纷纷和相识的人说起小话。
  确实,连人家出门都不知道,算什么好友。
  “我出远门前,都会和熟人说一声去向。”有位大婶提着一篮子菜兴冲冲道。
  白毓顾不得人嘲讽,下意识道:“七日前就走了?那她竟没有回门?没去宫里?”
  那门子犹气恼:“反正宫里也没个好声气,处处给人脸色瞧,去做什么?”
  这无疑是在说这几日正火热的节礼之事,市井也传的轰动,此时一听当事人都兀自应了,当下更加兴奋,议论之声愈来愈大。
  白毓狼狈地躲回马车。
  众人见马车走了,仍意犹未尽,纷纷往茶馆坊市戏院里钻,就为了说这新鲜的。
  他便赶着去皇宫见人。
  此时距他离开皇宫不过一炷香的时辰。
  殷明澜在他进殿时,下意识地往后看,没见到那个人时,他心里猝然失落。
  “如何--”
  却听白毓有些惊慌道:“我去王府相约,谁知不得一面。”
  萧若华冷道:”她不肯相见?“
  言旐冷笑,压着他的话头道:“人家如今是世子妃,规矩大,怎会轻易相见。”
  白毓摇头道:“不是,他家门子说,合欢去广仁寺拜祭,已去了七天。”
  他却下意识看了殷明澜一眼。
  殷明澜这才恍然,怪不得那日没回宫,原来是去做法事了。
  他心里一缓。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不知。”
  殷明澜长吁一口气。
  “如此看来,”头瞥向高长青道:“皇后要受委屈了。”
  高长青一愣,下意识抬头,对上皇帝幽深的眼神,他想到了小妹,父亲,还有自己的志向,到底什么也没说。
  只是拳头紧了紧。
  不过是忍一忍罢了,他对自己说,高家还在,自己这个哥哥还在,妹妹就算没了名位,又能受什么委屈呢?
  满殿无人说话。
  第二日,皇帝颁下圣旨,公开申饬皇后,又有太后懿旨,叱责皇后处事不慎,思虑不周。
  皇后废黜,贬为高妃。
  高相一脉无人说话,只称圣上仁德。
  宫中又出重赏与摄政王世子妃,浩浩荡荡,很有排场,新年前也让众人瞧了好一通热闹。
  只是哪怕再不喜公主的人见了,都不住唏嘘:一对儿好好的情人,就这么劳燕分飞,一个要纳新妃,一个要嫁新郎。
  自高家皇后废位后,上书另立新后的折子应接不暇,对于这个问题,高相也不再沉默,不好在这件事上面做文章,只能挑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拿到朝堂上吵。
  殷明澜心烦不已。
  后宫中,高妃被废位后心怀不满,他去探视时都泪流满面,而太后头风发作,不耐见人。
  “唉。”
  太监见状,试探着问:“陛下可要进去?”
  殷明澜脚步一顿:他竟是到了琼华殿?
  心里有些犹豫,这里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可手却先一步推开大门。
  “陛下小心。”太监连忙跟上。
  树已枯,草盛花木稀,没人搭理,路上落叶遍地,冷风肃杀,除了到处张贴的喜字还依旧鲜艳,其余的,竟像多年未住人。
  殷明澜觉得那喜字太亮了,竟刺的人眼睛疼。
  老太监看出来了,连忙扯着小太监去撕,自己小心道:“殿里的人一部分出去了,剩下的人散去各宫,没人照看。”
  殷明澜推开殿门,只见里头空无一物,只有床架子,凳子之物,一应摆设挂件物事靠垫茶具帐子俱无,活脱脱是个雪洞。
  他仿佛如今才大悟,嫁人的嫁字该如何写。
  有些惊慌,又像在问自己:“怎么都没了?”
  他像是大梦初醒一样,将整间房都逛遍了,愣是没找见一个东西,有知机的小太监早就出去寻了,这时回来偷偷给大太监说:“爷爷,只后头厢房有几抬箱子。”
  那太监见殷明澜的样子,早就吓飞了魂魄,此时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命人去取。
  殷明澜前后地走,时而摸摸床架,时而往罗汉床上去。
  “父皇还在时,我们有时就这么待一宿。”他好似忽然褪去帝王的壳子,像一个唠叨的郎君,在旁人面前喋喋不休,嘴里全是一个姑娘。
  何枫没想到皇帝突然变成这样,不由心里暗暗叫苦,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太监们搬进来几个箱子。
  殷明澜道:“是合欢留下的?”
  还未等人回,他又道:“我看看她藏了什么。”
  他也不顾上头的灰,径自打开。
  脸色却倏地沉下。
  他取出一个陶瓷小人,那小人身上,很丑,就像合欢那手绣功,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我送她的第一个东西。古书上说,陶乃女娲造人之灵土,做成一对娃娃,能保有情人千年不离。”
  他轻轻抚摸着里头的东西,大多陈旧不堪,有的上头妥帖地贴着年月,像什么吾友若华于乾宁二十一年赠...吾友衡阳于乾宁二十三年赠...
  “她怎么都未带走?”他说的声音轻极了。殷明澜满脸不可思议,“她怎么这么狠心?”
  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有些迷茫:这些东西,怎能丢下呢?
  就仿佛连他,也被丢在这宫里了。
  【作者有话说】
  “开门,孟合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
  门子震惊且迷茫:谁啊,这么横,自家王爷名声这么臭,竟然还有人找上门撒野?
  “我是公主的好友,快让我进去!”白毓桃花眼里都是焦急,就要夺门而出。
  “我是她最爱之人,快让朕进去!”
  高长青,萧若华,言旐助威。
  门子鄙夷地眼睛上翻:“哪来的骗子,世子妃七天前就和她最爱的人出去了。”
  第37章 风起
  ◎总有一天,他们会重回北地◎
  雪消云散,大雪带来的压迫和阴霾在日光下消弭。皇帝病倒了,这则消息飞速在京城里传播。
  宫里宫外,世家市井,都不乏对此充满好奇的人。
  “没想到,小皇帝竟还是个情种。”摄政王嗤了一声。
  皇后刚被废,皇帝就病倒,说没关系,反正外边的闲人都不信,纷纷编出许多帝后情深的话本子戏折子。
  外头这些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么,废后圣旨可不是旁人下的。
  他提起手里的毛笔,写了一个福字,又问道:“世子他们可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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