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伯!”有个娇小的少年冲了上去,扶起了救人的男子,“你没事吧?你别发傻啊。”叫做山伯的男子倒没什么大碍,王蓝田却是被砸晕了过去,王蓝田带来的书童抱着少爷一顿哭号,不知道了还以为王蓝田已经与世长辞了。
  站在卫乔昔旁边的学子走向马文才,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马公子,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了,这个王蓝田早就应该被教训了,谢谢您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啊。”
  马文才并不应他,不过一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便收了弓,仿佛差点弄出人命的不是他一样。
  那方王蓝田的书童犹在哭哭啼啼,叫做山伯的男子搭着王蓝田的脉,皱眉道:“他惊吓过度,脉息微弱,我们要马上带他下山去看大夫。”
  王蓝田带来的仆役们立刻七手八脚把人抬起来,要送去山下。
  “等一等。”一名粉衣姑娘从山门内走了出来,臂弯处还挂着一个篮子。
  “好漂亮的姑娘。”卫乔昔展开折扇,摇了一摇,摆足了风流公子的模样。
  “我是王兰,山长的女儿,我看看他怎么了。”姑娘语气温柔地仿佛能掐出水,进退礼度,俨然是个大家闺秀。
  王兰看了看王蓝田的眼睛,道,“先扶他进去,快。”
  仆役们忙抬着自家少爷进去,山伯和那位身材娇小的少年也跟着进去了。
  “想不到尼山书院竟有如此美貌的姑娘。”有围观的学子突然感叹了一句。
  这里大半的学子都为王兰的容貌所倾倒。
  “诶呦,我的背好疼啊,我也要王姑娘医治。”
  “对对对,我也是。”
  众学子像得了传染病似的,一个个从头到脚都开始疼。
  卫乔昔勾了勾唇,“出息。”
  收了折扇,卫乔昔背着手往山门走去,“卫林,我们也进去吧。”
  想入尼山书院自然是要交学费的,这学费叫做束脩。书院的夫子摆了桌案在前头收束脩,收时还要念出来以便旁边的人记录在册。
  卫乔昔站在交束脩的队伍当中,她前边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男子浓眉大眼,为人也十分爽朗。
  卫乔昔同他攀谈了一阵,才知道这人是鲁渊人,叫荀巨伯。
  “巨伯兄,在下卫乔昔,襄樊人士。”荀巨伯比卫乔昔年长,卫乔昔朝荀巨伯揖了一礼,称他一声兄长。
  荀巨伯此人个性爽朗,最爱交朋友,得了一个小贤弟,又同卫乔昔身后的人攀谈起来。
  “文才兄。”
  卫乔昔身子一滞,僵硬地转过头去,身后站的正是马文才。少年一袭白袍,负手而立,垂眸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睥睨与探究。
  “文才兄。”卫乔昔朝着马文才也揖了一礼。可马文才性子傲,十分矜持地朝两人点了一下头便一言不发了。
  前边正好轮到王蓝田交束脩。
  王蓝田应该已无大碍了,走路的时候依旧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太原王蓝田,束脩黄金一百两。”夫子念出王蓝田交的束脩数目,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王蓝田身上。
  束脩向来是八两金,夫子从前可能没见过交这么大一笔束脩的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站了起来,重复了一遍,“太原王蓝田,束脩一百两,请坐上等座位。”
  “也不用太靠前,有个方便打瞌睡的位置就行了。”王蓝田道。
  书院里并非都是一心向学的学子,也有过来混日子的,可把混说的这么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大概就只有王蓝田了。
  连夫子都被王蓝田的不要脸震惊了,最后才憋出一句“你自己挑一个吧。”
  王蓝田便趾高气昂地下去自己找座位了。
  荀巨伯交过束脩后便轮到了卫乔昔,卫乔昔上去,恭恭敬敬地递上本子。
  “襄樊卫乔昔,束脩八两金,旁边座位。”
  束脩定的是八两金,卫家虽然有钱,卫乔昔却也不想再往这上面多花钱。
  恭恭敬敬地朝夫子行过礼,卫乔昔便准备去找自己的座位。
  只是步子才迈没几步,就听见马文才问:“敢问夫子,书院里未上束脩的还有多少?”
  卫乔昔心下好奇,索性留在这儿看了一会儿。
  不懂马文才用意的并非卫乔昔一人,夫子也很疑惑,却还是答了马文才的问题,“尚有二十。”
  只见马文才微微一笑,“凑个整数,一人十两,二十人的束脩由我奉上,请夫子自行填上吧。”
  马文才写束脩的本子上是空着的,原来唱的是这一出。替人交了束脩,等同收买了人心,这一举可比王蓝田那个一心想当书院老大却惹了众怒的草包聪明多了。
  卫乔昔语气半真半假地对卫林道,“早知道我该排他后面,还能省去八两金。”
  排在马文才后边的学子自然喜上眉梢。
  夫子今年见的奇葩大约有些多,反复问马文才,“公子,这可是整整二百两黄金啊。”
  卫乔昔自小同父母外出行商,世事见多了便知道,二百两收买人心实在是赚大了。
  夫子笑的皱纹都堆在一起了,“马公子恩泽同窗,只是便宜了后面这些人了。”便对着后边的人道,“收案吧。”
  马文才已离开,后边的学子也三三两两地散了,只剩下方才救了王蓝田的男子和那位娇小的少年。
  卫乔昔打听过了,救人的男子叫梁山伯,那位小少年叫祝英台。
  梁山伯道:“夫子,无亲不领情,无功不受禄,我们自奉束脩。”
  卫乔昔没见过这样的愣头青,夫子也没见过。
  祝英台奉上束脩,“上虞祝英台,束脩一百两黄金。”
  卫林扯扯卫乔昔的衣角,“公子,是上虞祝家庄的人。”
  卫乔昔觉着有趣,上虞祝家庄同襄樊卫家堡齐名,卫乔昔从小没少听卫夫人提起祝家庄,她记得卫夫人说过,祝家八子一女,最小的祝九妹就叫祝英台。
  原来尼山书院男扮女装的不止她一个。
  梁山伯也交上束脩。
  “会稽梁山伯,束脩八两。”夫子看了一眼梁山伯,“八两,没有座位。”
  祝英台急忙道:“尼山书院的束脩一向是八两,为何没有座位?”
  “就从刚才开始,调至十两,因此,梁山伯没有资格入学。”夫子道。
  卫乔昔微微眯着眼,原来教书育人的夫子也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祝英台忿而道:“你这分明是欺负人。”于是转头对梁山伯说,“山伯,别担心,不够的我给。”
  夫子却像杠上了一般,“他刚才有所说啊,无亲不领情,无功不受禄,这束脩,谁帮都不行。”
  “先生!”梁山伯还想说两句,夫子却一甩袖撂下一句“我没空听你啰嗦。”便走了。
  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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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学之初书院会举行祭祀大典,学子拜祭过孔夫子方能算正式入学。
  大成殿前烟雾缭绕,众学子换上尼山书院的校服,整整齐齐地站在大成殿前。
  夫子站在大成殿门口,高声道:“尼山书院开学,祭孔大典开始。”
  擂鼓敲锣,庄严的钟声响彻整个书院。
  “学子上香,薪火相传!”
  有人拿着一把香分发给新入学的学子们。
  卫乔昔接过香,左顾右盼,只能看见祝英台,却不见梁山伯。
  “乔昔,你在找什么吗?”站在她身后的荀巨伯问。
  “没什么。”卫乔昔收回目光,摇摇头。
  山长主祭,学子同山长一起对着孔夫子像鞠了三个躬。
  “尼山书院,谨遵圣人之精神,有教无类,诲人不倦。”卫乔昔冷哼一声,这话从这个趋炎附势的陈夫子口里说出来,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什么有教无类,根本就是骗人!”卫乔昔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祝英台却从队列后边走了出来。
  有人扰乱祭孔大典,还批评了陈夫子,陈夫子脸上自然挂不住了,便低声呵斥了祝英台几句。
  祝英台面上丝毫不见惧色,“没想到,声名远播的尼山书院也会骗人。”
  “英台说得对。”台阶处有人走来,为首正是被陈夫子拒绝入学的梁山伯。
  原来梁山伯方才着急下山,碰见了山长,后来又在半路遇见因为马车坏了而无法上山的山长夫人,便帮了山长夫人,山长因此允许梁山伯在书院做三年杂工,抵了这二两束脩。
  卫乔昔长舒一口气。
  “怎么?为一个庶民值得这么开心?”马文才就站在卫乔昔身边,方才卫乔昔的小动作他都收入眼底。
  马文才是不屑于与梁山伯这样的庶民在同一屋檐下学习的,士子与庶民同窗,与他而言是一种侮辱。
  卫乔昔原本就不喜欢马文才,马文才其实样貌出众,不说话时单单站在那儿,看着也是清风霁月,气质出尘,委实赏心悦目,可这一开口就很讨人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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