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祝云栖也不敢多待,这边等唐映池上完卫生间回来,病房里有人看护,低着头出了病房。头发头一次没有挽好,而是变成了一个松松散散的髻,歪扭七八地挂在后背上,显出几分落寞。
  在走廊里遇到季医生。
  见她出来,季医生很是惊讶:“你不在里面多陪她一会儿?”
  祝云栖皱着眉:“她怕alpha。刚才也是我嘴笨,才让她想起伤心事。”
  “时黎是怕alpha,可是她不怕你。”季医生无奈的叹气,“她要是怕你,刚才就会尖叫着让你滚了。但是她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失控,因为她怕自己在你面前丢脸,你要是好好抱着她安抚一下,比我抱她还管用。你们是朋友,我只是医生,她都能相信我,更能相信你。”
  祝云栖有些诧异。
  难道时黎没有因为自己提起了她不想回忆的痛苦而怨恨自己?
  “我毕竟是alpha,抱她不太合适吧。”
  祝云栖没底气地说。
  顿了顿,“她会信任我?”
  “万一有下次,你可以试一试。”季医生不急不徐地说,“正好你在这里,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认识的、还不错的alpha?愿意捐献信息素的最好。”
  怎么突然问这个。
  “捐献信息素?什么意思?”信息素还能像献血一样捐献?
  可是现在医疗技术已经能制造出人造血液,连鲜血都变得很罕见了。
  “时黎可能会需要。”季医生目光凝重,“具体的病情我们并不方便透露,但是有备无患,我们需要采集一些alpha的信息素备用。如果你有认识的alpha朋友,对方又愿意,可以介绍到我们医院来做进一步的信息素匹配程度检测。”
  “和时黎进行匹配程度检测?”祝云栖进一步追问:“多少可以?”
  “百分之七十以上。”*
  “我就可以。我和她匹配程度百分之九十……”
  想到光脑健康管家上次说的“上下浮动百分之五”,祝云栖谨慎地报了最低值。
  闻言,季医生两眼放光。
  “真的吗?”
  话音一转,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alpha和omega信息素匹配度测试算得上是一种较为私密的检验,这位alpha为何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是她的甲方……合作前还需要测信息素匹配度吗?”
  祝云栖含糊过去:“无意间测到的。这不重要。”
  “你晚点找时间再来测一下吧,我们也要花时间对时黎的信息素进行采集。有更多人选推荐就更好了。”
  祝云栖脑海中闪过一个备用人选。
  “没问题。”
  季医生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对于不能告知你具体病情这一点,我们很抱歉。不过我们可以承诺,抽取的信息素绝对不会用作其他用途。”
  她指了指时黎的病房:“去看看她吧,她现在很需要人陪。”
  病房前,祝云栖迟疑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不过时黎已经睡了。唐映池在床边安静的用光脑看漫画。听到有人进来,唐映池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告诉她不要出声。
  面色却不太好,眼神像是在朝祝云栖发射一把把小刀子,控诉她刚才惹时黎回忆起不好的事。
  唐映池把收拾好的保温桶递给祝云栖。一个身高一米七五、气质冷若冰山、连瞳色都是疏离的灰色的超s级女alpha,居然会用粉色猫咪保温桶,莫名偷感很重。
  接过保温桶,祝云栖没有立刻走。那保温桶是她今天早晨在餐柜里翻了好久才翻出来的,星网上说明亮的颜色和可爱的宠物容易治愈心情,刚巧这个保温桶是跳脱的粉色和萌萌的小猫,估计是祝静杉之前买给女儿但一直没派上用场的。
  她从裙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陶制花盆。在口袋里藏了很久,拿出来的时候,花盆表面沾上了一丝温热的体温。
  花盆做成了一个秃头小狗的形状。秃头的地方正好是花盆口,露出黑色的土壤,生长着一层短短的细嫩绿草,看起来倒真有点像刚长出来的绿狗毛。
  狗爪部分印着一行字:人类,快点给我浇水!才不要做秃头小狗!
  祝云栖将花盆摆在床头柜一角。
  唐映池满脑袋问号。这草又不能吃,而且丑不垃圾的。
  祝云栖用气声小声解释:“绿色植物有助于舒缓心情。”
  也是在星网上查的。
  床上安睡的人动了一下。祝云栖怕再吵醒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门关闭的瞬间,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睛。
  时黎看着那丛代表着生机的绿色,缓缓从被子中伸出手,在花盆上极轻地摸了一下。、
  ***
  下午,温月来医院看望时黎。
  同行的还有两个作战部调查员,他们是温月的同事。
  看着时黎苍白的脸色,温月很不忍让她现在就开始回忆被星际海盗劫走的过程。
  她在病房外跟同事说:“能不能再等几天,医生说她现在创伤应激反应比较严重。”
  同事一板一眼地说:“可是上面交代要尽快录好证词。反正需要她讲述的部分也不多,医生都在,应急反应的话很快就能处理好吧。”
  “但是这样是不是太不人性化了……”
  “在作战部还扯什么人性不人性化。温月,这事是你父亲亲自盯着的,我们实在不敢懈怠。”
  说着,同事往门里看了眼。时黎已经知道他们来了,正坐在病床上慢腾腾的穿外套。
  “再说,你不是都说了,只是大学时候认识的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还这么上心干嘛,我们后续多为她申请点补偿金就够了。她是你的朋友,到时候你和温中将提一下,补偿金申请肯定会通过的。”
  说罢,同事推门而入。
  温月叹了口气,快步跟进去。
  病床前,她俯身握着时黎的肩膀。碍于同事在场,没有进一步做更亲密的动作。温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温柔,以卸下时黎的防备。
  “就从你跳车之后讲就可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我已经说过了。”
  时黎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眼睛湿漉漉的。
  “温月,一定要让我现在说吗?”
  温月不敢看她的眼睛。
  狠心扭头,“反正早晚都是要回忆一遍的。就当是长痛不如短痛,以后再也不用再想了。”
  时黎另一只手攥紧了床单。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现在不是和温月翻脸的时候。忍一忍,再忍一忍,一切都会过去的。
  “温月,我昨天救了你……”
  时黎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
  闻言,温月心如刀绞,痛到她无法呼吸,仿佛时黎的手握着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她的喉咙。
  “我知道,我会补偿你的,一定会的,相信我,再信我一次。求你,他们是我爸爸派来的同事。我还没有做好和我爸公开我们俩的准备,所以……”
  手腕被松开了。
  时黎空洞的眼神看着病房的墙壁。
  “我明白了。”
  温月一步步后退,同事将一只微型话筒放到时黎身前的被子上。
  时黎润了润干渴的嗓子,目光飘忽,将跳车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娓娓道来:她如何被那群人恐吓,如何在被带到别墅后竭力拖住他们不对自己下手,如何在被逼至绝境的情况下迫于无奈开枪……
  她讲的很慢很慢,到后来控制不住地干呕。
  温月和同事一起坐在病床对面,看起来波澜无惊,实则衣袖下的手臂已经紧绷着发颤,尚未痊愈的伤口崩开,血一滴滴浸透纱布,被防水材质的制服完美掩盖。
  一个同事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时黎,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就差一点了,喝口水缓一缓,麻烦把最后一点讲完……”
  时黎已经痛苦的缩成一团,本能的抗拒着他们递过来的录音话筒。
  “不要……”喉咙里溢出无望的呻吟。
  时黎突然一把抓起床头的水杯,猛地向地上砸去,特制的耐摔水杯在地上弹了几下,咕噜噜滚到温月脚边,在她裤腿留下一串深色水渍。
  “你们走,我要休息了!”
  接着,时黎又一次抓起纸巾、药瓶、枕头……能摔的全都摔下去。碰到那盆小绿草时犹豫了一下,松手,换成唐映池没吃完的苹果丢了出去。
  “够了!就谈到这里吧!后面的内容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那个叫海妖的不是已经都说过了吗!”
  温月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多年来她一直保持着谦和温静的形象,头一次如此失态,同行的同事也愣在原地。
  温月一脚将时黎扔过来的水杯踢飞。“需要她来说的部分其实已经说过了吧,再让她重复后面的内容不就是为了验证海妖说的话的可信度吗。银蛇——军部的人你们还要质疑?我说的,就到此为止,如果我爸爸对你们不满,你们就把问题都推到我身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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