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分离焦虑症,于漆黑牢笼中确诊。
但不同于分离焦虑症患者是害怕对方会在患者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不测,虞琅是害怕自己在池见青看不见的地方死去。
虞琅把池见青骂了个狗血淋头。
但一想到池见青说不定能听到他的心声,说不定此刻就无声无息地贴在他的脸边凝视。
虞琅怂了。
骂人的话转为哀求。
虞琅把“池见青”三个字当做护身符,在脑袋里无数次的念响。
将“我错了”当做祷告词,向鬼神虔诚跪拜。
池见青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尽管是池见青把他变成这副模样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求求你出现吧!你碰碰我,告诉我还活着好不好?”
“我不想死,我害怕,我好孤独,我想说话,我想有人陪我说话。”
虞琅的心里话陷入语言错乱,像一本随意翻开的字典,字字不成句。
说到最后,他把“我爱你”三个字一股脑往外掏。
“池见青,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池见青!我说我爱你,你听不见吗?”
虞琅听到了一声哒哒。
那是池见青走路的声音。
“惊吓过度诱发颅内血压升高,压迫视网膜动脉血管痉挛导致失明。快得几天恢复,慢得话一年半载,在恢复前尽量不要让情绪有大的波动。”
池见青的嗓音就像是从机械ai里飘出来似的,毫无感情地播报。
这样不喜不恼的声音,反倒让虞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是电视剧摆出【全剧终】后happyending时那样平静的满足感。
尽管池见青是虞琅现在狼狈窘态的始作俑者。
虞琅又“啊”了一声,像吃了哑药的大公鸡,呃呃着想往外出气,结果越挣扎喘不上气。
“别再扯着嗓子尖叫,把喉咙叫坏了。”
虞琅涨红了脸,手腕挣扎着颤抖,哭腔“呃呃”两声求救。
下一秒,虞琅感受到手腕上重量一轻,是池见青帮他调整铁链的堆叠缠绕。
虞琅终于能把手举起来,胡乱地空中抓挠,得偿所愿地捏住池见青的衣服一角。
不等他松口气,两根手指猝不及防强硬地插进他的嘴巴里。
不是调戏,也不是暧昧,是强迫。
两根手指揪住把舌头扯出来,被迫暴露在空气里,扯得舌根发麻。
池见青用这样极端且直接的办法让虞琅更加安心,用行动安慰虞琅他的舌头还在。
虞琅向来没素质,也没有感恩的心。
但这会,他被大铁链拴在不知道何处,又吓得双目短暂失明和失语。
却诡异地张着嘴,向施暴者乖顺的无声作出“谢谢”两字唇语。
池见青给了虞琅舌头自由,虞琅却没有把舌头收回去,而且故意地舔了一圈面前的空气,再压在嘴唇中央,把舌尖吐在外面。
他想,先勾引,搞好关系。
但很遗憾,池见青没搭理他,拒绝接下这份勾引。
舌头吐在外面,吐得舌苔都干到发燥,池见青也没个动静。
这太反常了,放以往池见青已经扑上来舔了。
房间里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微缈,难以捕捉。
而池见青无声无息,也不再触碰虞琅。
虞琅甚至没法判断池见青还在不在房间里。
虞琅又开始害怕。
他再一次呼唤池见青,但显然对方已经消失不见。
或是,故意将他放置。
总之,这次的哀求没有得到满足,也并不是每一次的哀求都会被满足。
于是虞琅又开始在心里重复“我爱你”三字。
睁开眼就念,念到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换来池见青克制的抚摸才会停止。
池见青有时候是坐在他身边允许虞琅去捏他的衣角,有时候会奖励一个贴着发顶的抚摸,有时候会捏着虞琅的下巴用大拇指去转动下嘴唇的钉子。
但也仅是用克制且疏远的动作,简单告知虞琅自己在这里。
不存在任何过火的暧昧。
虞琅的阈值一再被缩减,但渴望被依赖的欲望却在一次次浅尝辄止的触碰里膨胀。
他快被池见青逼疯了。
起初虞琅会拼尽全力揪住池见青的衣服挽留,但换来更加长久的冷漠警告后,虞琅不敢再过火地提要求。
待到虞琅老实了,池见青便悄然坐在他身边,手指轻轻敲打虞琅的锁骨。
于是这一次,虞琅被轻易的满足。
当池见青离开时,虞琅也只会乖乖去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只不过,等池见青真走了。
虞琅就又无法避免地陷入光盘机卡碟的无限重复里,企图用“我爱你”再次召唤池见青。
直至下一次池见青的到来。
虞琅被关了大半月,眼睛恢复了一些,变成能看见模糊光影的高度近视。
他的嗓子也养好了。
“你把我当狗训,太坏了。”
虞琅小心翼翼地靠在池见青的臂弯里,眼睛往上瞟,去观察池见青的脸色。
“我才是你的狗,是我离不开你。”
池见青声音清清淡淡,瞧不出半分情绪变化。
但池见青稍有起身的迹象,虞琅就急得鼻子里哼哧出气。
他不敢上手去拦,只能扯着嗓子大喊:“我一个人的时候好害怕,你能不能一直留下陪着我?”
虞琅伸手去拦,挂在墙上的镣铐扯着他的手腕发出叮铃哐啷的声音,两只手沉重地悬在半空,没两下便脱力垂坠。
深色镣铐锁着他的身体,把他钉死在房间的床铺中央。
他眼睁睁瞧着那块白色的影子越走越远,又一次要从他的世界消失。
“我爱你啊!我这么爱你,你就不能留下来?就不能陪陪我吗?!”
虞琅急得哭喊出来,嚎得撕心裂肺,恨不得又一次把声带给吼毁了。
白色的影子停下,停在虞琅的一臂之外的地方。
短短一段唾手可得的距离,虞琅却怎么都抵达不了。
手腕的镣铐擦得皮肤掉了一块肉,虞琅痛出了声音,但嘴里却一直喊着池见青的名字。
害怕的时候,喊池见青。
孤独的时候,喊池见青。
就连痛苦时候,都要喊池见青。
池见青成了镇定剂与止痛药的代名词。
明知副作用恐怖,但却因为致命的成瘾性,让虞琅根本无法摆脱它的不可替代。
池见青在虞琅声声爱里,表现得分外冷静。
“你不是爱我,你是害怕我。”
虞琅一哽,声音更加用力地喊出来:
“我没有!我是真的爱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害怕的时候想的是你,孤独的时候想的也是你,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念你的名字,说爱你!我想被你抱着,想被你触碰,想牵手,想接吻,想和你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虞琅说话太多不痛不痒的情话,他自己也清楚那些话假惺惺。
于是千言万语的依恋,凝成分外直白、赤.裸的一句话:
“池见青,我欠.艹啊!”
池见青笑了,看虞琅的眼神不再像是隔着玻璃挡板,更像是捧在手里的泥塑。
是他亲自一点点的裹住重塑大型,掌心收拢塑造形状,再用指尖去勾勒细节,一点一滴,从里到外都是池见青亲自构造出来的。
就连泥塑的内里,都被池见青摸干净了。
“我放过你,好不好?”
池见青解开钉在墙上的铁链,拿走箍在虞琅手腕的镣铐。
虞琅摇头,反过来抱住池见青的手,诚恳撒娇:“别放过我,你陪着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虞琅的嘴主动地啄在池见青的唇上,小鸡啄米似的,啄一下就要念上一句。
“你可以把舌头放进来,我不会咬。”
虞琅着急地表忠心,生怕慢了池见青就把他丢下。
他把自己的嘴巴张开,把自己的口腔完完整整暴露在池见青的视线下。
蛇舌蜷缩在下牙内侧,空出一大片,方便池见青进入。
虞琅闭上眼睛,乖乖等候对方入侵自己最后仅剩的领土。
可久久没等来动作。
等虞琅再睁眼的时候,池见青已经不见了。
虞琅摔坐在床边,迷茫地望着周身。
他被锁在一间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很陌生,从未来过。
镣铐解开,窗帘被风吹开,时不时放进来一束光又极速按下去。
出去的门斜着开了一条缝,门外是天光大亮的明黄色,光线贴着门缝斜斜地侵入地板花纹。
虞琅下了床,赤着脚走到门边。
他的手搭在门上,心脏紧张地怦怦跳。
风再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