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也就是在这一黑一白的切换里,窗户边立了一个鬼影。
虞琅的眼皮就跟被钉在头骨上了似的,身体四肢犹如被泡在冰水里,冻得僵直。
他竟没办法做到眨眼,也不能作出任何反应,只能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瞧着窗户边的鬼影,在一亮一暗之间,迅速渐进至眼前。
并不是面前,而是眼前。
就在眼睛里面。
像被人用纹身笔一下、一下剧痛无比地刻进眼睛里,然后他再也忘不掉鬼影被揭开后,藏在底下的那张脸。
虞琅用尽浑身力气,尖叫中闭上眼睛。
“滚出去!这是我家!滚出去啊啊啊啊啊——!”
虞琅把他此生所学的脏话一口气全骂了出去。
虞琅的眼皮被对方用手硬生生地掀开,虞琅的视线里一闪而过一抹白色。
虞琅先入为主当成纸人,发出更加惊恐地尖叫,大骂:“鬼东西!鬼东西滚出去我家!”
极暗过后,又是一阵亮。
是池见青。
池见青的双手抵着虞琅的眼皮往上抬,跪在虞琅面前的身体一再地前倾,恨不得钻进虞琅的眼睛里,彻底跟他合二为一。
池见青的唇,吻着虞琅的眼。
“亲爱的,我出现在你身边只是想听你说一句晚安,而不是‘你这鬼东西给我滚出去’,好吗?”
第45章
虞琅被吓蒙了。
嘴巴张开,却半句声音都吐不出来,只听见喉咙里发出空腔的呜鸣。
他从未感受过这么冰冷的池见青,像雨夹雪扑面而来,是冰冷且潮湿,不单是一种感受。
这才像鬼,是剥去人皮后,属于池见青的真实模样。
虞琅无力地感受着池见青入侵他的瞳孔。
身影一再地深入,已经不单单是视觉,已经快要通感。
池见青的身影就像一只手直挺挺刺进眼睛里,抓住眼球,连着眼球后面的神经往自己方向一拽,连着虞琅头盖骨下的所有的血肉神经同时发出危险地炸动。
一滴泪水被迫从泪腺里挤出,在眼下聚成一颗黄豆大小的泪珠,久久没有破裂,成了一面镜子。
泪珠的内里倒映的不是池见青,而是虞琅惊恐万分的神情。
他像这颗泪珠,再多挤两下,马上就要破碎掉。
虞琅说不出话,脑子空空,心脏骤停。
虞琅要死掉了。
就快要被活生生吓死了。
千钧一发的时候。
卡在一个马上要越界的危险地带,池见青放过了虞琅。
那股阴冷的力道从虞琅身上瞬间抽离。
失了神,也失了精神支柱的虞琅像脊椎被抽掉的橡皮人,身上的骨头堆叠起来。
腹部下坠,肩膀下沉,脑袋向后倒,后脑勺顶着后背。
倒得歪七扭八的,像个不倒翁,只要稍稍给个外力,马上就会顺着外力的反方向倒下。
虞琅的两只眼睛向上看,眼眶里是失去光彩的无神。
只是他连注视天花板的权利都被剥夺,不管怎么看,池见青都始终在他的视线里徘徊。
池见青捏着虞琅散在一边的手,虞琅此刻就是个一推就倒的墙,直挺挺地摔进池见青的身上。
“你要做就做吧,我不会反抗的。”
虞琅闷闷地说,嘴巴张不开,话也说得含糊。
但池见青听得到他的心声,所以他也不纠结池见青有没有明白他的示弱。
“好的。”
说做就做。
池见青听话的很。
虞琅的身体和池见青的契合度很高,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准备。
只是虞琅的身体还很僵硬,他被吓坏了。
看似在床上乖顺的一动不动,实则是他动不了,骨头连着经脉都像被钉子敲打在床上一样,四肢关节固定的死死,躯干的中央则像被巨石压着。
虞琅喘不过气来,想要说话却无数次的咬舌头。
他趴着。
只能无趣地感受床板前后摇晃,去听床脚咯吱作响,脑袋往下一栽,闷在被子里闷久了,池见青就会揪住他头发往上扯,一只手摸过来确认呼吸。
紧接着就被池见青翻过来。
翻过来以后,能看的东西就多了。
眼球往上顶,往后翻,勉强能看到苍白的天花板。
翻累了再垂下来,能瞧着池见青那张比天花板还要惨白的脸,正蹙眉认真地盯着人看,但又不完全是盯着人看的,更多时候是一脸视线无法聚焦的痴态,痴痴地望着,神志已然翻飞到不知何处去。
喉结一刻没停地颤动,一上一下,推着脖子薄薄一层汗珠在喉结最高处凝成一颗豆大汗珠,晃晃荡荡,啪嗒一下,砸在虞琅的额头上,让虞琅的视线不得不停留在对方的喉结上。
像海浪似的汹涌起伏,伴随着哗然海啸。
沉闷的喘气声就是通过喉结的助推,贯穿虞琅的耳膜。
虞琅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只觉得害怕,冷。
想尽快敷衍了事。
这是他第一次和池见青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反应。
以往他都是享受的。
想来绝对是刚才吓惨了,吓过了头,连着身体一块不中用。
好累。
好无聊。
像坐在海边看海一样无聊,一切的一切都是单调且一成不变的。
海浪起起伏伏,一进一退。
连海浪拍打海岸时的声音都是那样的重复单调,毫无变化。
来来回回,每次都是这副光景。
于是他盯着池见青的喉结,陪着他一块动喉咙。
对方喘一下,虞琅就喘两下,对方喘四下,虞琅就喘八下。
只想尽快结束。
池见青卖力了半个多钟头,一低头,瞧见了虞琅演都不演的乏味表情。
“你对我不满意了吗?”
池见青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撑在虞琅面前,脸上大写加粗的失魂落魄,喉结上的汗珠成了泪珠,先一步湿哒哒坠落破开。
“开始厌烦我了吗?”
虞琅嗓子干哑,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池见青像个大号加粗的玩具倒在自己身边,失落地蜷缩成一团。
虞琅戳了戳对方后背。
池见青没有反应。
虞琅强撑起不适的身体,翻过池见青这座大山,从另一边去看他。
池见青在哭,幼稚的泪水像决堤的河岸,哗然泪下。
虞琅看着他哭,仅是看着,什么也不做。
眼神滴溜溜地转动,把池见青每一滴泪水都收进眼中。
“哭哭哭,这个家就是被你哭散的。”
虞琅贴着床边坐起身,作势要走。
就在屁股离开床的下一秒,一只手掐住他的腰强行扣下。
紧接着肩膀上压了重物,侧头看去,是池见青的额头。
额头点在虞琅的肩膀上,还在哭哭啼啼,但阵势小了许多。
“你怎么这么敏感?稍有不顺心就哭呢?你要是这么脆弱的话,那你和布蕾脆脆奶芙有什么区别?”
池见青不哭了,单线程的脑袋没办法同时处理难过和疑惑两种情绪,只能收起眼泪疑惑地问:
“我和布蕾脆脆奶芙有什么关系?”
虞琅转过身,两只手捧在池见青的脸颊上,左右来回搓了搓,把他脸上湿黏的眼泪蹭在手掌心:
“没有关系呀,只是觉得这样说话很可爱。”
池见青迷茫地眨眼睛,他跟不上虞琅的话题,抿紧唇,迎合地点头。
管他呢,虞琅说什么就是什么。
“再哭会。”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哭起来很色-情。”
池见青木木地应下:“好的。”
在虞琅的注视下,池见青哭不出第二滴眼泪。
他只会一再地往前放侵略,直到虞琅的身体后仰到无处可躲的地方,往前亲出一个吻。
池见青的嘴唇贴着虞琅的嘴唇,轻声命令:“你要跟我说晚安。”
“鬼东西。”虞琅笑骂他,还推他。
池见青的表情木讷,眼下挂着泪,苍白的脸上处处挂着憔悴虚弱的青紫色,像一尊极其昂贵的汝窑,青色的体色下是层层裂开的脆弱碎冰纹,裂纹像蝉翼一样细小却遍布全身。
池见青用他贵贵的身体,卑微地恳求:
“主人求你了,赐我一句晚安吧。”
虞琅的表情变了,变成了享受。
却还是摇头不允。
池见青只能搂着虞琅的腰,哀怨地盯着人看,这一看便是一整晚,虞琅安然入睡,从未睡得这般踏实。
池见青没出现的时候,虞琅要提心吊胆地等他出来,池见青出现后,便是彻底的踏实。
第二天的中午虞琅才醒过来。
池见青已经帮虞琅收拾好行李。
虞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干什么?”
池见青说:“我交不起这里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