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积年累月,产生了巨大的明星效应。
  但凡哪儿传来了孟义的传闻,必然会吸引一大堆学子前往。
  这架势,就跟唐朝的李太白一样。
  所以,孟义亲自出现在她的饭馆,还亲笔挥毫写诗,后续带来的效益孟义自己肯定很清楚。
  但他还是来了,甚至手里居然还拿着她出的诗集。
  惊才绝艳如孟义,柳金枝并不觉得他会为诗集打动。
  那是谁让孟义来的?
  又是谁把诗集送给孟义的?
  思来想去,柳金枝挎着篮子站在黄师道家巷门口。
  春光流转,此时已快是暮春时节。
  巷门口那棵老槐树结出的槐花越发金黄饱满,黄师道与一名小童正站在槐花树下,一人提篮子,一人拿剪子,正剪下团团簇簇的槐花。
  柳金枝笑着走过去,与黄师道福身一礼,道:“黄先生好兴致,怎么在剪槐花?是要吟诗课题么?”
  黄师道见她来了,把剪子交给小童,笑道:“我是个俗人,不喜欢吟诗作对,煎炸烹煮倒是很精通。”
  然后请柳金枝进门。
  “娘子可是来寻柳霄的?这孩子学习很认真,课业进步也很大。”
  黄师道说道。
  “还是黄先生教导有方,辛苦了。这是我做的一些小点心,您尝尝?”
  柳金枝打开食盒盖子。
  其实黄师道的眼睛早就盯上食盒了,就是不好意思说。
  柳金枝开了口,他一面说“那怎么好意思呢?”,一面忙不迭捉起了竹箸,眼里满是高兴。
  旁边小童也很想来看看柳娘子这回又要做什么好吃的,但碍于身份,不敢太上前,就站在一边够着脑袋瞧。
  只见柳金枝从食盒里端出一碟龙井茶糕、一碟白茶花酥、一碟梅花汤饼,还有一碗碧涧羹。
  这碧涧羹是用汤碗加盖装着,外头还包着一团厚厚白毛巾保温,因此端出来时,黄师道鼻尖还能闻到一股略带酸香的温热味道。
  “我早就听说孟大人去了娘子家的饭馆,还题了一首诗。现在谁人不知柳氏饭馆的碧涧羹美味无双,连孟义都为之折腰?”
  黄师道搓着手。
  “要不是得看着这群小崽子完成学业,我早就想去娘子家的饭馆试试了。”
  提起孟义,柳金枝笑了笑,试探性地说:
  “都说孟大人隐世不出,我也与孟大人无甚交集。孟大人忽然登门,我还颇为惊讶。想着问问先生,是否是您在孟大人面前替我美言了几句……”
  黄师道闻言,惊诧地连端碗的动作都停下了。
  “我?”黄师道赶忙否认,“我专注于算经,与诗经科的孟大人从无交集,顶多是听过其盛名,但从未有机会结交。”
  柳金枝愣了一愣。
  黄师道表情诚恳不似作伪,而且他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那不是黄师道,还能是谁?
  柳金枝心里冒出一个人名,但想了想,又犹豫的排除了。
  傅钗华应当不会帮她到这个程度吧?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柳霄的声音响起:“老师,我把师兄的习题册带回来了。”
  柳金枝闻言,笑着站起来道:“霄哥儿回来了,我去开门。”
  走到门口,将门拉开,看清门口的人后却是一怔。
  傅霁景站在柳霄旁边,手里还拿着一卷稿纸,与柳金枝大眼瞪小眼,场面有一瞬间的沉默。
  “阿姐。”柳霄看见柳金枝很高兴的样子,“你来找我了?”
  “是啊,怕你饿着,来给你送些吃食。”
  说着,眼神不由自主飘到傅霁景身上。
  自从上次傅霁景在她面前醉酒丢脸后,就将近一个月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柳金枝也没去打扰。
  现在再见面,傅霁景耳尖瞬间红了个彻底,一个人默默把头转了过去。
  柳金枝咳咳两声,给傅霁景留了点空间,对柳霄道:
  “先进来再说吧。”
  “阿姐来的真巧,刚刚师傅还在念叨呢。说你好长时间不来了,他很想念你的手艺。”
  柳霄一边进门,一边顺便把手上的习题册抱紧了些。
  柳金枝瞧他有掩饰的味道,就凑过去看了看。
  发现这些习题册好似都是做过的,字迹与柳霄一模一样。
  “这是黄先生给你布置的作业吗?这么厚一本。”
  柳金枝问。
  黄师道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遥遥道:“我可没有虐待弟子的习惯,这本算题册是霄哥儿自己要的,写了可是算钱的。”
  柳金枝想起柳霄此前送她钗的时候,就说是在帮人做题挣钱,但为什么现在还在做?
  “霄哥儿,你目前的任务是好好读书。哪里缺了银子,少了吃穿都可以跟我说,阿姐现在供得起你。”
  柳金枝道。
  她不想柳霄因为银子上的事情而分心耽误学业。
  但柳霄抿了抿唇,小声道:“阿姐,放心,还差一点点我就攒够了,到时候我就不写了。”
  “攒够什么?”
  “阿姐的生辰礼物。”
  柳金枝一愣。
  她的生辰礼物?
  是啊,原主是在初夏的时候生的。
  现在春日已经过了一半,转眼就是夏季来临,原主该过生辰了。
  柳金枝心中一软,忍不住摸着柳霄的脑袋:“你呀,阿姐怎么会在意这些外物?阿姐最在乎的是你的心意。”
  “我知道阿姐不在乎,可是我就想送给阿姐。那天我看见阿姐难得穿了一身漂亮衣裙,特别好看,可是平常都看不见阿姐这样穿。”
  柳霄一笑。
  “我不想阿姐会羡慕别人家的娘子有漂亮衣裙,所以我也想送给阿姐一套。”
  柳金枝心里暖暖的。
  看着柳霄的眼神更加柔和。
  但还是道:“只许这一次,往后都不许做了。”
  柳霄点点头。
  黄师道笑道:“霄哥儿,你师兄怎么没从书斋过来?”
  “就快了。”
  柳霄应了一声,拉着柳金枝到一边,低声道:“阿姐,这位师兄就是之前为我们介绍画师的那位,这些习题册也是承蒙他关照,我才拿到手的。”
  柳金枝明白。
  柳霄的意思是想借着今天碰面,把人情还上。
  就笑着说:“看这日头,想必已过了正午。大家应该都饿了,不如我今日留下来做一手槐花饭,等人齐了正好可用。”
  黄师道笑着说:“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膳房里的东西娘子随意取用,想让谁搭把手,说一声就好。”
  柳金枝接过黄师道手上的篮子和剪刀,走到门口接着剪槐花。
  柳霄帮姐姐去打水,预备等会儿洗菜。
  黄师道就想招呼傅霁景。
  岂料他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傅霁景就先一步往门口走去。
  口中只道:“我去帮忙。”
  *
  门外头,柳金枝提了一只篮子摘槐花。
  春日里的槐花生的最好,肥美洁白的花瓣团团簇簇凑在一起,重重压在枝头垂落下来,就好像一个倒挂式的蜂巢。
  柳金枝拿着一个剪子,用篮子在下面托底,剪去槐花的枝,让饱满的花瓣落在篮子里,而不落在地上。
  融融春光之下,她做的认真,白皙红润的脸在春日的照耀下更显秀丽好看。
  傅霁景耳尖红起来,显然还忘不了醉酒之后的丢人回忆,可还是走到柳金枝身边,问:
  “娘子可要帮忙?”
  柳金回过头,见傅霁景面似火烧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二郎肯见我了?”
  “我从未回避过娘子。”
  傅霁景闷声说,然后接过柳金枝手里的篮子。
  柳金枝也不与他客气,把篮把手松开,抬起剪子继续动手。
  两个人虽然没怎么交流,可动作之间很有默契。
  柳金枝的剪子伸到哪儿,傅霁景就把篮子递到哪儿,没一次让槐花掉下来过。
  有时候柳金枝动作慢了,傅霁景还会主动去迁就她。而柳金枝也时不时注意傅霁景的动作,确认他把篮子递到了才动手剪。
  两个人看似在剪槐花,却在春光下逐渐生出一种暧昧来。
  柳金枝纵使从容些,可也是脸发烧。
  背脊生了细密的汗,颗颗从背心划入背脊,像是有根羽毛在扫一样,心跳的很厉害。
  傅霁景脸上还端得住,可红到滴血的耳尖早就出卖了他。
  不过两个人每一个主动说话,就这么默默的剪花枝。
  直到整个篮子都满的装不下了,柳金枝才咳嗽两声,说:“好了。”
  傅霁景退后两步,攥紧了篮子的把手,轻声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把槐花洗了。”
  “那、那我来洗。”
  傅霁景提着篮子进门了。
  好似男子在心悦之人面前紧张的时候,都偏向于用干活儿来掩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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