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老大!”乐知年突然伸手扒住了江诵的胳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开始啃能量条的庾穗目光略略一转,看白痴似的上下扫过两人。
乐知年犹未察觉,声情并茂地说:“肯定不是自杀,也必然没有为情所困,绝对绝对是他杀,你们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江诵嫌他丢脸,一手往下,一手往上,叹着气分别挡住了对方和自己的脸盘子。
宋皎有些无语:“你们组能不能来个稍微正常些的……”
庾穗正介于短发和长发之间,性格不是很稳定,闻言吊着眉梢,不怎么温柔地给她嘴里怼了块可爆浆软曲奇。
两秒后,刚捋顺的兔耳朵又炸毛了。
有鱼就是在这时被其他猎人带回联会的。
他撑着墙壁,闭眼缓解缩地术造成的轻微晕眩感,正巧听见茶水间的后续谈话——
“不过,尸体不见了这种事,不是该找隔壁派出所吗?”乐知年在问。
“不见得有些玄乎。”宋皎说,“所有监控都是正常的,但没有拍到过程,尸体是凭空不见的。”
“明明殡仪馆更方便些,成年人可生成三四斤骨灰,但骨灰盒只装那么一点,稍微动点手脚,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尸体。”江诵摩挲着自己下巴,“却在医院偷……不太合理……”
“尸体有什么用?”乐知年好奇。
“换钱。”
庾穗本意是指献尸得财,毕竟自前几日感受到异能量波动后,她一直没找到所谓的新异端,至今思维和心思都挂在上面,没怎么顺回来。
但其他几人明显想歪了,且讨论起来完全没有顾忌,连乐知年这个人类都没有——
“器官不行,死太久了。”江诵说。
“头发可以,但年龄不一定合适。”宋皎说。
“至于骨头和皮肉,”乐知年语出惊人,“日的一声打成糊糊?”
庾穗:“……”
“这年头什么生灵热衷吃尸体?”乐知年打了个响指,“屎壳郎?”
宋皎:“那是吃粪便的!”
而后他们一出茶水间,就看见衣裤发潮、脸色欠佳的有鱼。
“鱼哥?”庾穗的眼神顿时清澈,折返回去,较为懂事地挑了两块长毛巾。
乐知年腹诽你个活化石怎么敢叫别人哥唷,不怕让他折寿吗,脑子里却闪过文鳐两字——象征五谷丰登,但灵力低微,不过既是被收养、社会化程度又颇高的异兽,那么年龄或许……
“回神,”江诵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他皮囊尚可,但你快把人盯穿了。”
“别涮我了。”乐知年嘀咕,“我发现你挺记仇啊,老大。”
记仇的老大截获了庾穗找来的毛巾,跨步过去,笑容阳光而官方,对尚未松口的拟收编组员关切道:“出什么事了,搞得怎么狼狈?”
有鱼一言不发,接过毛巾擦头。
隔壁队长陈延年大步而来,虚揽过他肩膀往质询室方向走,侧首皮笑肉不笑道:“江队,离我的重要目击证人远一点。”
宋皎顿过稍许,才提步跟上去。
五个小时前。
有鱼趁着阴天打算去医院续药,临出门时,挠了挠团在鞋柜上的猫猫下巴。
“你最近怎么这么乖啊,天天晚上守在我枕头边?”
海苔抖抖胡须,打了个超级大的哈欠。
“我出门啦。”
结果天公不作美,他刚上公交就开始下雨,等到站时,天已经漏了。
医院门前广场冷冷清清凄凄,雨势大得连卖伞嬢嬢都不敢与之一战。
而从车站到这里一小段路,有鱼的鞋已经湿了。
“你好,请问有多余的外套吗?”有女声细弱道。
有鱼收伞甩过水,正套收纳袋,闻言抬了抬眼皮,将将触及到湿透粘腿的青色裙摆便重新垂下,表示爱莫能助:“你问问导医台。”
那女孩对此表示,自己不太方便。
“啊……抱歉。”有鱼目不斜视,挑开透明门帘,“我帮你问问,你先拿伞挡一下吧。”
他穿过冷气萦绕的大厅,近导医台时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
帘外暴雨倾盆,一个人都没有。
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不对劲的。
有鱼这次选了代熬,借此想等雨势小点再走。
他坐在侯药区排椅上,正对楼层叫号大屏。
那玩意儿原本是蓝底白字,经某道雷声所扰哐嚓跳成了黑白,序号与文字出现错位,进而乱频闪烁。
与此同时,有重叠着的多余汉字开始不断闪现,字体加粗加大。
有鱼以为是程序bug,无意看了几眼,辨认出那该是某精神科患者的病历文书,极不连贯,或许不止一位。
他站起来,假作口渴要买瓶装水,往电梯方向走。
结果沿路所有电子频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便民功能一体机甚至快得能蹦迪。
但周围人很正常,没有多余的反应,该取号取号,该拿药拿药,该操作操作,相比之下,反倒衬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两台电梯迟迟不来,有鱼转去楼梯间,快步下至一楼,拉开笨重的防火门,侧身挤出去。
冷气逼人,窄边显示屏正对楼道口,其上霍然飞速滚动着——
【中医科祝愿您您您您您下午救注射早日脏器好疼救不想溺冷无效我杀我康复非死亡……】
很遗憾,还是该死的六楼。
有安保人员注意到他,抓着对讲眼神紧惕,过来询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事。”有鱼侧肩抵着半扇门,极力维持着正常,边垂头按亮手机屏幕——
【您您您你您你……秦珍树死亡,请发现我,我不是救救救呃我救!救!为什么!】
他扬手把东西一扔,折身撞开门就跑。
第22章 所允
二三楼转角平台有扇窗,有鱼跳步攀上窗沿,以伞柄加手肘击碎玻璃,翻身跳下。
不是绿化带,医院廊道灯光晦暗,电子时钟凝然不动,各屏幕闪烁的汉符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挤出来。
那保安正背对着他,弯腰捡起手机,边嗓音尖细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摔裂屏了。”
它脚边聚着一汪水,面积仍在不断扩大,整个人连衣服带皮迅速干瘪。
有鱼狠狠闭过眼,不敢惊动对方,轻手轻脚转身,攀住窗框,把身体撑上去,企图原路返回。
水腥气突如其来,黑漆漆的窗外突兀撞过来一张死人脸,面皮青白而肿胀,腐水淋漓。
有鱼手劲一松,站定后悚然转身。
那脸擦过他头顶,吧嗒贴吸住保安的后脑,以皮肤连接线向外,自上而下,咕叽咕叽,居然褪出个年轻女孩的清秀模样来。
它双臂环抱住自己,受冷般哆嗦着,轻声说:“您能帮帮我吗?”
有鱼慢慢往侧方退,路过应急箱时,明目张胆踢碎玻璃,捞了两把斧子:“没死上医院,死了上酆都,涉及多种族综合上联会,我可以推荐靠谱联系人。”
那东西依着他的方向转过身,往前蠕动过两步,可怜巴巴地说:“它们说水域的事可以直接找您,求您帮帮我。”
有鱼莫名其妙,余光探寻着两侧出口,边假作安抚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它说:“秦珍树。”
“谁杀了你?”
它说:“秦珍树。”
“……你找错了,我不是精神科医生。”
它还在说:“我,秦珍树,不是,杀我,请看见我,别抹杀我,救救我存在……”
有鱼叹气,选择跑路。
他转身时飞过去一把斧子,斧身呼呼旋转,带着金属冷光与巨大冲力,把那东西迎面带倒。
血雾嘭然爆开,穿透颅骨的一点刃剁进地砖,把它钉在原地。
脑浆混合脏污流下,洇进水里。
它嗬嗬怪叫,余下身躯上弹抽搐着,渐渐没了动静。
整层的灯和屏幕都在炸,原本看病等药的人都已经……嗯?
有鱼脚下一停,往回退了两步,转进护士台。
靠墙处歪坐着一名女性值班人员,看胸牌标志是个实习生,已然昏迷,气息微弱。
有鱼摘下她的口罩,发现这人有些眼熟,说过几次话,是个认真工作很有活力的小姑娘,总是对老幼照顾有佳。
他拍脸叫不醒人,见台上座机又打不通,咬咬牙,只好先把人背起来,再去找出口。
待脚步声转过拐角,台子上的绿萝开始疯长。
顶端抽生鲜嫩枝蔓,带着些微水汽,于护士台边编聚出个大致人形来。
它单肘倚着台面,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有鱼的运动鞋进水了,还没干,走起路来卟叽卟叽地响。
没有楼梯口和电梯间,这层楼的面积似乎被复制加长了。
他顺着绿幽幽的指示牌,以多出平常三倍的时间才走遍整层,转到之前保安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