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韦圭和众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他试探着劝道:“这是不是太危险了,这离建康太近了,一旦出了差错,建康可就无险可守了。”
“我们在江南岸戍守,可以在他们过江的时候发起攻击,最重要的是,建康有水师,我们大利于回鹘。”
“伯齐,你可想好了,若要在采石阻击,就只能胜,不能败,一定要万无一失才行。”韦圭的语气略带沉重。
“我心里有数!”
韦圭口中的采石,正是越修所指的地方,渡江要冲采石矶,又称牛渚矶,与岳阳的城陵矶、建康的燕子矶并称“长江三矶”。采石矶绝壁临江,长江流过采石后,流速减缓,自汉末以来便是大军横渡的首选地点。
以采石矶作饵,诱敌深入,确实是兵行险招,但此举若成,可毕其功于一役,为大梁换来至少二十年的太平,越修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他提笔给凤清回信,一起送回建康的,还有一封陆绶写给越修的绝笔信,信中将晓晓托付给了他们夫妇照顾。越修在回信中向凤清提起此事,拜托她去将晓晓接回府中。
凤清收到信后,立即拿着陆绶的绝笔再次登了陆家大门。她向陆郎君说明来意,却被拒绝,“简直荒谬,我陆家难道养不起一个孩子吗,竟要让外人来养我陆家女,传出去,我陆氏颜面何在?”
崔夫人也在一旁附和。
凤清也不多言,将陆绶的绝笔呈上,“这是宣武侯生前的遗愿,陆郎君,死者为大,我们还是尊重宣武侯的意思吧。再者,宣武侯是晓晓的父亲,女儿的去处也应当由父亲说了算吧。”
陆郎君还想拒绝,凤清示意他先看看信。看完信后,他老泪纵横,沉默良久后,无力地挥挥手,“去吧,以后常带她回来看看!”
边上的崔夫人急了,这晓晓是要让凤清带走了,明日建康城里就要传遍她这个继母苛待继子的流言了。继子宁愿将女儿托付给外人,也不留在家里,往后建康城里男女老少会怎么看她,她可还有个儿子没议亲呢!
“韦夫人,虽然这是大郎生前的意思,可这不合规矩吧,我家郎君经此打击,身子一直不好,晓晓也应该尽尽孝道,陪伴左右......”
“好了,就按照大郎的意思办吧,明日我派人送晓晓过去,我累了,就不留韦夫人了。”陆郎君警告地看了崔夫人一眼,打断了她的话。
凤清从善如流,起身向陆郎君告辞,瞟了一眼神色僵硬的崔夫人,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晓晓不再留在陆家,她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有她在,定能不负陆绶所托,抚养晓晓长大成人……
第64章 大捷胜了!胜了!我们胜了!
越修定好战术策略后,连夜派人加急送往建康,请求陛下允准水师支援,同时开始安排城内军民有序撤离合肥。
如今已是五月中旬,整个江淮地区都陆续进入梅雨季节,湿热达到极致。途径巢湖时,湖面水位也上升不少,数日后,大军抵达采石矶,并顺利渡江,在长江南岸摆开阵势。
初时,叶护可汗确实担心有埋伏,不敢冒进,但过了两日,发现越修部众是真的撤离了,他兴奋得抚掌大笑,立刻拔营追击。
王诣有心劝说,却被叶护鄙薄,“你们汉人就是怕这怕那,我看那越修就是被寿春一战吓到了,这次不敢硬来了,如今南下之路畅通无阻,为何不更进一步?若要听你的,再等下去,我的好男儿们都要被瘟疫害死了!我们回鹘儿郎,纵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王诣见状,心知叶护这一次怕是宿命难逃,他悄悄回到了咄陆可汗的后军,便于伺机而逃,叶护可汗知晓后,只当他是胆小怕死,一笑而过。
五月下旬,叶护可汗追到了长江北岸,在江北安营扎寨,双方又隔着长江对峙。
大梁水师的楼船已经到位,如今江水上涨,正好大船经得起风浪,为了预防梁军染上瘟疫,陛下还送了几船药材过来。
梁军这边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忙的如火如荼,回鹘这边却逐渐陷入水深火热。回鹘军从合肥出发后,一路行军,瘟疫蔓延得越来越快,到达江北后,已有三成染病。
叶护可汗不得不将染病的士兵移出去,而他自己更是将帅帐扎在了营地外百余丈的位置。
眼看着瘟疫越来越严重,叶护可汗也开始着急,他也想尽快渡江,可惜梁军占尽天时,今年的梅雨远超去年,江水暴涨,不利于行船。
越修在江南岸静待时机,每日派出的斥候带回的都是好消息,回鹘军已有近一半染上瘟疫,同时,咄陆可汗也收到了冯翊攻河东的消息,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直接从襄阳撤军,让副将率军回援河东,自己则是往采石而来。与叶护可汗甫一见面,便爆发冲突,咄陆可汗甚至扬言要撤军。
越修听完斥候的汇报,一拍桌案,对着众将说道:“决战时机已到,此战关乎大梁未来几十年的太平,望诸位能同仇敌忾,不遗余力,一举歼灭回鹘大军!”
众将皆高喊大梁必胜。
经过钦天监的推算,六月初五夜里,连绵已久的雨势会有短暂停歇,夜空阴云密布,没有月色,越修兵分几路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渡江。
回鹘军正在酣睡,突然喊杀声四起,还没回过神,便被梁军砍瓜切菜一样,没了性命。
叶护和咄陆可汗的营帐均离得营地远远的,本是为了躲避瘟疫,此刻却是方便了他们逃跑,两人见势不对,立刻带着亲兵北逃。可惜越修早就算准了,韦圭前一日夜间便带着五千人马悄无声息的埋伏在了他们北逃的必经之路——濡须口。
韦圭已经静候多时,此时经过一路追击的两位可汗,早已如惊弓之鸟,看见韦圭的军旗,士兵皆两股战战。韦圭大手一挥,心怀寿春之仇的大梁兵士蜂拥而出,与叶护和咄陆可汗的亲兵战成一团。
韦圭一直盯着叶护,他要为陆绶报仇!他纵马疾驰扑向叶护,手中长枪银光冷冽,向叶护刺去。
叶护也不是吃素的,两人你来我往,混战在一起,咄陆可汗见无人关注自己,欲趁机溜走,被韦圭发现,但他抽不开身,高声呼喊,叫了一列人马去追。而他自己,则加重了对叶护的攻势,终于叶护逐渐体力不支,败下阵来,被韦圭斩于马下。
韦圭随即调头去追咄陆,刚追出百余丈,就见刚派去的人回来了,却不见咄陆。
“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去追,还让人跑了?”韦圭厉声质问。
“我们已经抓到了咄陆可汗,但是回来的路上突然窜出一群黑衣人,又将其截走了,我们......我们没追上。”为首的小兵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罢了,你
们也尽力了,打扫战场,准备回营。”
“是!”
采石距离建康只有六十里,战事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进行,这一次显然受到了影响,建康的街市上冷清了许多,就连朝会上的气氛,都紧张了不少。
这日顾姮上门看望晓晓,从寿春逃出时,她受了轻伤,回到建康,被裴谦拘在府中养了许久。如今大好了,听闻陆绶将晓晓托付给了越修,忙登门来探望。
凤清在花园接待她,两人正说着话呢,冯翾也来了。凤清刚听完牡丹来报,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听见了冯翾惊喜的声音,“胜了!胜了!我们胜了!”
紧接着,就见她快步过来,拉住凤清的手臂,激动地说道:“大捷!采石大捷!我刚在城门,刚好碰见流星马入城,传送大捷的军报往宫里去了。”
凤清和顾姮两人对望,眼里皆是泪花,“当真?”
冯翾猛点头,“真的真的,流星马一入城就在高喊,一起送进宫的还有叶护可汗的首级!”
顾姮紧紧抱住晓晓,“晓晓,你阿耶的仇得报了!”
凤清也很激动,泪花很快涌出了眼眶,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心绪平静后,凤清才想起来问冯翾:“如今建康人心惶惶,城外流民又聚集了不少,你去城外干什么?”
冯翾脸色暗淡了几分,“你最近不出门怕是不知,仁济堂已经近十日没有营业了,有好几位病人药断了,我去给他们送药。”
凤清还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营业了呢?”
“门口贴得告示,说是陛下下令,仁济堂的药材都送去采石前线了,医馆里没有药材了,暂时关门歇业。”
凤清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石桌上,“怎么可以这样呢?前线要用这应该是兵部去筹集啊,为何要占用仁济堂的药材,流民的命就不是命吗?”
冯翾没说话,顾姮也沉默着,凤清再一次体会到了那日在长乐殿感觉到的阴冷,说是暂时歇业,只怕是很难再开起来了吧。
顾姮见凤清面色不好,开口安慰:“许是临时借用,毕竟战事紧急,如今大捷,陛下定会再重新开业的。冉冉,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到底仁济堂是陛下拉拢民心的手段,不可能弃之不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