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直到少年把床单一拧,就进卧室给她重新铺上。
“用吹风有声音,你等下上床多拿身体卧一下,很快就干了。”
宋满懵懂地点头,十指缠成麻花,犹豫要不要跟他说谢谢。
他却突然转过头,拊了一下她的额,“别怕,明儿干不了,你就甩我头上,就说我晚上睡不着来你房间闹你,把床单弄脏了。”
那声音,像她还在孤儿院时,晚上睡不着觉,院长将她搂在怀里,给她讲故事时点的那盏灯。
温暖,明亮。
一种能全然依附的安心感。
后来,无人的花园,僻静的角落,都成了宋满与宋隽言的秘密基地。
甚至偶尔饭桌上,大人视线不及之处,她也会悄悄地朝宋隽言递过去一个笑,或者是飞速地搛菜丢进他碗里。
宋满那时小,心思很简单,她只是觉得这个小叔叔,很好。她想对他好。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第一天她上门时,她绝对绝对会叫一声‘小叔叔好’,就算被送回孤儿院也愿意。
如今情景再现,理智告诉宋满不应当管。
她已经与他划清了界限,合该冷漠地注视这场教训。
她却不由地张了张口。
宋隽言视线恍惚撇了过来,随即他便抢在了她之前说话:“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宋满喉咙发堵,塞满了各种情绪。
看了尽性的阮文华,这时也不忘目的,“既隽言都这么说了,父亲您也别太生气,气坏了身子,而且隽言这事说大也不大,日后叫廉明多管教管教就成了,但那沈小姐因此把怨气撒在满儿身上……做法真真上不了台面。我起先还以为是多识趣的姑娘家,今儿我也算是瞧见了,权有能多养人!”
最后那句可谓严重了。
宋老爷子和宋廉明脸色都变了。
好在这时保姆布好了菜。
宋老爷子沉吟片刻,说道:“先吃饭吧。”
宋家家规,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
吃完后,宋老爷子找宋廉明有事,两人去了书房。
阮文华和宋隽言没什么好说。
方方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她还记着桃源里他压她一头的难堪。
阮文华问宋满明天回不回学校。
余光里,宋隽言踩在草坪上,嘴上咬着烟,他微微低头,袖子卷起露出嶙峋的手骨,指节在打火机上一按,火光跃现,照亮他的眉眼,和夕阳同一个暖色。
宋满不由想起那个晚上,心念一动,也没听见阮文华到底问什么,含糊的‘嗯’了一声。
阮文华便道:“那你今儿早点睡吧。”
宋满点头,目送阮文华进屋后,本想克制自己不去往外看,可目光追随他已成她的本能。
是以,等她无意识转头看过去时,便看到:
男人不知什么转过身来,突然暗下来的天,黑洞洞的,像被强行装进了兜子,男人脸上的情绪也似乎被装了进去,只有指尖一点猩红在闪。
一明一暗。
似他蛰伏的眼睛。
又恍惚,是她的心跳。
宋满大脑一空,转身逃上楼。
第25章 满儿,别再推开我了
这夜,宋满睡得不安稳。
浑身骨节像被按摩师大力揉过,哪儿哪儿都酸疼,翻来覆去,最后终于翻醒,鼻管里呼吸火烧似的。
一探额才发现自己发烧了,宋满打电话到保姆间,叫他们拿药进来,不要惊动别人。
须臾,宋满听到敲门声。
她强忍着眩晕开门,“谢谢……”
刚发声,晃眼瞧到来人,宋满一悚,立时关门。
宋隽言长腿一伸,卡住门,然后挤了进来。
她发着烧,浑身都是软的,他猛然这一举动,她直接跌跌后退。
宋隽言大手一揽,将她揽进怀里。
宋满本能地去推他,“你出去,会被发现的。”
“都病成这样了,还想这些?”
宋隽言抱她上床。
在那一刹那间,她短暂地靠在他胸膛上,听到他心脏隆隆跳动着,很有一种错觉感:这心脏是只为她一人跳动的。
宋隽言抱她上床。
她哑声开口:“我自己来就行,你快出去。”
回应她的是窸窸窣窣声。
宋满转头,看到男人分明的指节撕开包装,把冲剂兑进热水里。
搅拌均匀后,他又转身从铝制薄膜撇出两粒药,直直地塞进她嘴里。
指尖触碰唇瓣一霎。
冰与火的碰撞。
宋隽言神色平静看着。
宋满本要起身去拿冲剂,就着吞服。
却不料他先一步将冲剂拿在手中,喝进一大口,在宋满愕然目光里,俯身吻了过来。
药片在遇到冲剂一霎化开,苦涩在交缠舌尖里蔓延。
宋满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却以为是她要挣扎,手指挨在她肩胛骨上,狠狠往自己身体按,吻却是十分温柔。
令她恍惚间,到了高二寒假,那个昏聩的午后。
她高烧汹汹来袭。
因快要春节,佣人都回家,阮文华他们又随宋老爷子去了外地。
家里上下都没有人。
她点外卖买的药还在路上。
打电话给阮文华。
阮文华似乎正忙,接连摁断了好几个电话。
其实这时候,她应该懂事的不要再打了。
但那日她不知怎么的,她心里蓄着一股劲,非要打过去。
这次阮文华终于接了,接起瞬间却是劈头盖脸一句,“做咩!我忙得要死!”
便迅速挂了电话。
她听着忙音,突然涌上一股极荒诞的冲动。
干脆不吃药了。
就这样,烧死过去。
或许明儿头条,就会谴责阮文华他们的不负责,发现她所谓宋家小姐的生活过得是有多委屈。
想法匆匆一闪,门口传来敲门。
她转过头,就看到宋隽言推门而入。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伸手探她的额头。
然后,轻轻的,哄小孩一般说:“咱们满儿发烧了,怎么不跟叔叔说呢?”
……
或许人发烧之后,什么都很脆弱。
身子是脆弱的,心理是脆弱的,精神防线也是脆弱。
叫她曾经不可抑制地因此喜欢上了他。
这时,也叫她,那抵在他胸上的手,一时丧失了所有力气。
宋隽言手臂收紧,这一次,力度大的似要就此将她揉自己骨血里。
“满儿……”
他声音哑得听不清。
她不言声,听他继续说:“别再推开我了。”
她情愿他一直冷漠、一直恶劣,一直做游戏情场的公子,也绝不要看他这近剖白一般袒露出来的‘软弱’。
这会令她无由去细细咀嚼,矫情地想,他是不是对她是例外。
可她凭什么是那个例外?
一面理智的抗拒。
一面又被最柔软的情绪牵动,不断沉溺这过分温情的吻。
难以克制的渴望和愧疚,令她心脏剧烈疼痛起来,似乎只有一死才能了结这荒诞的一幕。
第26章 照顾,病号
安静的房间,听见剧烈的心跳。
直到男人撬开她的齿关,她方才黄粱梦乍醒一般,迅速偏开头,手抵住男人的胸膛。
“我们不行。”
“为什么不行?”
宋满无声抬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荒谬。
宋隽言读懂了她的意思,本想说‘沈知因不会影响咱俩的关系’。
可想起上一次他说这话时,她反应得很激烈。
宋隽言沉默顷刻,问:“傍晚那个时候,你想跟我说什么?”
宋满抿嘴。
他又道:“别想撒谎,你瞒不过我的。”
她想问他好不好。
可她没资格问。
宋满垂下眸,“没什么想说。”
“口是心非。”
“我没……”
他的吻落下来,目的地是她的眼睛。
她感受到一阵潮湿与溽热。
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她本该觉得羞恼,却在这时,瞥见宋隽言拿起杯子,将药饮尽,然后手指一松。
杯子骤然掉下。
她的心脏随之一紧。
他又吻了上来,脸颊、鼻子,最后……又甜又涩的药冲进来。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牢牢的,像托着什么宝物。
宋满眼眶又酸胀起来。
触到湿润,宋隽言移开几分,低头注视她,“不喜欢?”
藏在身下的手几欲要把被单攥碎,她咬紧唇。
他随即覆手上来,轻揉,“满儿,别咬。”
她唇瓣软,刚又被他磋磨,此刻鲜艳欲滴,看一眼,便足矣引人犯罪。
宋满警觉到了,以为他又要,没想下一秒他却搂过她腰,将两人一起缩进了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