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时绫满心的委屈,却又不敢反驳,咬了咬唇重新颤颤巍巍拿起扫帚,继续吃力地清扫着落叶。那堆积如山的落叶仿佛有千斤重,每扫一下都能把他累个半死。
  裴逸风脸上挂着恶劣得意的笑,看着时绫狼狈的模样,心中痛快淋漓。他要将昨日的脸面和受的气全都讨回来,让时绫知道招惹他的下场有多痛苦。
  又过了半晌,裴逸风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晃晃悠悠地走到正在埋头苦扫的时绫身边。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故意用脚狠狠一踢。
  时绫眼睁睁地看好不容易扫成一大堆的落叶瞬间四下飞散,凌乱地铺了满地。
  得逞了的裴逸风笑得更癫狂,笑声在院子里四处乱撞,他讥讽道:“笨手笨脚,照你这样,扫个几年都扫不完。没有灵力不会法术,还想在仙门里待下去?别做梦了,早点下山去吧,省得在这丢人现眼。”说罢,他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眼中满是轻蔑地看着僵在原地无措的时绫。
  时绫一言不发,心中对裴逸风的厌恶又多了几分,紧紧握着扫帚不管不顾地继续扫,手上的动作愈发用力。
  可裴逸风怎会轻易罢休,他围着时绫踱步,如同戏弄猎物的凶兽,嘴里一刻不停地说着风凉话:“哟,生气了?昨日不是还心高气傲地跟我对着干吗?不是还和大师兄告状?怎么今儿一个字都没听见你说啊。”
  然而时绫却像没听见,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
  裴逸风说了好半晌,身旁的花精都毫无反应,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在这自言自语有多滑稽,他气不打一出来,正欲发作,可转头一看,原本被踢得乱七八糟的地面,此刻又被清理干净了一大片。
  他有些意外。
  毕竟这些落叶和扫帚都是他用法术变出来的,为了刻意刁难时绫用的。没成想只是短短一会的功夫,时绫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扫起来甚至还轻松了不少。
  裴逸风冷哼一声,忽然觉得没意思。紧接着三两步走到时绫面前,伸手猛地抓住扫帚,迫使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又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挑了挑眉傲慢道:“你现在给我老老实实道个歉,我就大发慈悲不让你扫了,如何?”
  莫名其妙且有病的犬精,时绫根本不想理他,而且院子脏了,他身为玄宗山的弟子,应当清扫干净。他薄唇紧闭,用力一拽,将扫帚从裴逸风手中挣脱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接着扫地。
  裴逸风毫无防备地被他拽了一个趔趄,气得火冒三丈,嘴角不受控地抽动两下,拔高声音,怒喝道:“你聋了?我跟你说话呢!”
  时绫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他一眼。
  原本被变出来为难时绫的扫帚,此刻竟像是认主了,在时绫手中特别听话,扫起来更快了。裴逸风心中怒火烧得更旺,怒气冲冲地就要把扫帚抢回来。
  而时绫则下意识死死握住,与裴逸风拉扯了起来。可终究还是力不从心,不过手一时还在扫帚的杆上抓着。裴逸风见时绫不松手,恶狠狠地用了大力,将其拽了出来。
  而时绫失去支撑,整个人向后仰去,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刚扫成一座小山的落叶上。
  落叶再次四散开来,看着这一幕,时绫静静坐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委屈如潮水涌上心头,眼眶一热,无声哭了出来。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滴打湿了衣襟。
  裴逸风也愣了,手一松,扫帚砸在了地上。他完全没想到时绫竟真的跟看上去一样弱不禁风,一下就摔了。看着时绫坐在地上小声哭泣的模样,本是应该高兴的,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莫名有一丝丝慌乱,他干巴巴地开口:“喂,你……你没事吧?”声音少了几分嚣张,随后又往恪谨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第69章
  时绫讨厌裴逸风, 很讨厌很讨厌,讨厌到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想和他说话。他不知道究竟做错了什么, 裴逸风要这么针对刁难他,满腹委屈,然而更令他难受的是好不容易扫起来的落叶又散了,还得扫回来。
  地上的花精依旧不说话,垂着头流泪, 泪珠颤颤巍巍挂在他莹白如玉的下巴上,裴逸风看得有些走神。极小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他内心渐渐有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只能用烦躁来掩盖。
  “你哭得烦死了,不许哭!”裴逸风梗着脖子命令, 可声音却是虚的, 哪里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他不知为何自己心会慌得这么厉害, 想了想, 觉得肯定是怕恪谨闻声出来发现他又欺负了时绫, 不仅弄摔了,还惹哭了。
  裴逸风其实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时绫或许是装的, 为博得他的同情, 从而可以偷懒不用干活。越想越觉自己是对的, 所以裴逸风迫切地想去看看时绫此刻的神色, 看他是不是在装。
  于是,裴逸风鬼使神差地蹲在时绫身边,用肩膀轻撞了他一下, “喂……”等了一会,裴逸风发现花精根本不理会他,嘴突然又痒了,不受控制脱口而出道:“不想干就直说,装哭算什么本事。”
  此话一出,裴逸风自己也愣了愣,他明明不是想说这些的,可到嘴边就变了味。懊恼地挠了挠脖子,随后,他狼狈地勾着脑袋想从下方去看时绫的脸,却被躲开了。
  “躲什么啊。”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火辣辣的,又挪近了些,伸手扯了扯时绫的衣袖,“你快转过来。”他越来越心急,烦闷的不行,忍不住又命令起来。
  时绫还是偏着头低声啜泣不止,瘦削的肩膀一抖一抖,一点也不想理这个烦人的犬精,将衣袖抽回。
  蹲在地上的裴逸风看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理亏,尴尬的不知所措,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想着法子,时不时还偷瞄一眼。
  过了半晌,裴逸风实在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狠狠踩了一脚地上的落叶,不耐地轻啧一声,俯身抓住时绫的手臂要将他从地上拉起。
  时绫顿时像受了惊的小兽,拼命挣扎起来,他不想被裴逸风触碰。
  本就没什么耐心的裴逸风见时绫这般抗拒,气得跳脚,觉着有失脸面,声音不自觉拔高,怒道:“差不多得了,我错了,行了吧!”
  话音刚落,地上的时绫被这句话刺激到,突然抬头。裴逸风的语气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而他则出于无奈才被迫妥协认下“罪责”。
  无耻至极。
  裴逸风的目光猝不及防与时绫对上,只见他眼眶哭得红肿不堪,脸上毫无血色,近在头顶的天已然泛起鱼肚白,在微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尊快要破碎的瓷像。微风轻轻一吹,两鬓的乱发贴在脸颊上,衬得他更加可怜。
  裴逸风一下怔愣在原地,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可喉咙却哽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手也失了力气。
  时绫顺势挣脱而出,拍了拍衣摆的尘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弯腰想要去拿裴逸风脚边的扫帚。
  反应过来的裴逸风当即一脚将扫帚踢去了一旁,见状,时绫抿了抿唇,直起身准备走过去将其捡起来,却被裴逸风怒气冲冲地抓住了手腕。
  “不许扫了!”裴逸风怒斥一声,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气急了,同样红了眼睛。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想到个整治时绫的法子,而后迫不及待地把时绫拽出来想要看他被折磨的“痛苦不堪”从而苦苦哀求他的样子,并声泪俱下地向他道歉认错。可如今,裴逸风想的一样都没发生就算了,反倒他还成了道歉的那个,蹲在地上颜面尽失地主动去和时绫说话,却从始至终都没得到回应。
  时绫似乎特别烦他。
  一瞬间,裴逸风觉得自己像犬族最低下的遭人厌烦和白眼的野犬。
  时绫只觉裴逸风病得不轻,天不亮就像疯了一般把他拽出来扫院子,稍稍歇息一小会就说他偷懒,可等他真的适应过后又发火不让他扫了。
  但一地乱七八糟的落叶时绫怎能坐视不管,用力抠着裴逸风的指尖想要让他松手。裴逸风吃痛,嘴角抽了抽,他习惯性地想发火,又硬生生忍住了,别别扭扭地为自己方才的话做解释,“笨手笨脚扫的慢死了,你回去,我来。”
  闻言,时绫防备地抬眼看裴逸风,不知道他又要闹哪一出,反正不会安什么好心,说不定是又憋出来坏招了。
  裴逸风被他这双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语气差得要死,“看什么看!”
  说罢,头脑一热,裴逸风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了时绫的腰,没怎么用力就把他扛在了肩上。
  时绫惊呼一声,回过神来立刻用力拍打裴逸风的背,怕扰了两个师兄休息,只得压低声音道:“放我下来。”
  这么久了,时绫终于主动开口和他说了第一句话,裴逸风堵在心里的气诡异地消了不少,可说话还是很冲,回道:“不放!”
  他将时绫扛得更稳了些,迈开大步朝着厢房走去,嘴里还嘟囔着:“别在这碍手碍脚,看着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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