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于是盛大的生辰宴草草收场,众嫔妃都默然离去。
  沈采女虽被处理,但她的话终究在众人心里扎了根,一时间不少人看季月欢的眼神都有了变化。
  尤其如今知晓季月欢和危竹是同门师兄妹,都说医毒不分家,由此推断,岂不是她下毒的可能性最大?
  季月欢当然注意到了那些人临走前异样的目光,她甚至都不用动脑子,就能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那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果然,哪怕换了一具身体,换了一个时代,她身上关于杀人犯的标签还是撕不掉。
  “你要小心。”
  一声谨慎的提醒自身后响起,她回过头,是一脸担忧的李修媛。
  “我总感觉这次的事情是冲你来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与我说。”
  季月欢反倒是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放心吧。”
  李修媛闻言,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更加担心了。
  “你不要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后宫栽赃陷害的手段层出不穷,你不要觉得自己没做过就掉以轻心,回去之后,最好想办法自查未央宫是不是被人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及时清理掉,还有……”
  她说到这儿停了一下,一脸的犹豫,似是纠结要不要说,可看季月欢眼神中的茫然和疑惑,她狠狠心,还是压了声音,凑近她道:
  “还有,你不要太相信皇上,若是届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你,皇上为了顾全大局,无论如何也是要作出惩戒,以儆效尤的。你想想当初的宋柔就知道了。”
  季月欢闻言有些好笑,她还真不觉得祁曜君会一直偏袒她。
  不过这话她没说,只是在思索半晌后摇了摇头。
  “其实我不认为是冲着我来的。”
  “嗯?”
  “如果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要挑贵妃生辰宴这天动手?就像刚刚那个谁说的,那天太后宣布鄂阳兰即将离宫之后,只有我和鄂阳兰说过话,如果针对我,应该那天杀鄂阳兰最合适。”
  李修媛闻言,又好笑又无奈,“方才那个人,你是不是又不记得了?”
  “……额,听你这意思,我应该记得?”
  李修媛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你忘啦?当初你带着人在御花园摘凤仙花,碰上的便是我、蕊蕊,和沈贵人,当时沈贵人还佯装不小心,扑进了皇上怀里,被皇上推开了。”
  她这么一说,季月欢有了点儿印象。
  “是她啊。”
  “是啊,那次之后她被禁了足,没能去成秋猎,她估计为这事恨死你了。”
  “……啊?”
  这有什么好恨的?
  李修媛摇了摇头,“沈贵人入宫前,听说在世家贵女中骑射技艺一流,她一直等着秋猎这个机会,届时技惊四座,令皇上侧目,可惜最后因为偶遇你被搅和了。后来待她解禁,皇上已经不怎么踏足后宫,几乎都是去你那儿,在她眼里,多半觉得是你夺走了她的宠爱。”
  季月欢:“……不是,她要觉得是我抢走了祁曜君那她抢回去啊,我又没拦着,一个个都欺负我做什么?”
  她多冤枉啊。
  李修媛闻言有些好笑,“你这话说的,若是她们抢得走,又何必都来针对你?正因为她们法子都用尽了,皇上也没能赏她们一个眼神,这才只能想法子将碍事的你除去。”
  季月欢:“……”
  哦,不患寡而患不均,古人诚不欺她。
  难怪古代皇后都劝皇帝雨露均沾呢,能省多少事。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回去锁门,让祁曜君别来了。
  见季月欢一脸无语的样子,李修媛以为她是在害怕,又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过你说得对,这次的事若是冲你来,不会挑贵妃生辰宴这天动手,专门挑了这个日子,看起来更像是冲着贵妃去的。”
  季月欢脚步一顿。
  李修媛看她陡然停下,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季月欢回过神,看向李修媛,像是有些不解,“可如果是冲着贵妃去的,那个沈什么为什么先前会跳出来指认我呢?”
  李修媛也觉得奇怪,她思索了一下,分析道:
  “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就是单纯的蠢,看到这样的机会,主动跳出来想拉你下水,另一种……那便是障眼法,幕后之人和沈贵人串通,要她先出面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你身上,好以此降低贵妃的戒备,再瞅准时机,一击必杀。”
  她说完,和季月欢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心中都有了答案。
  第二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如果是针对贵妃,那么嫌疑人就很好锁定了——皇后。
  再结合沈贵人被贬时求助的话,初时所有人都没多想,因为后宫众人不管是谁遇到事,第一时间都是求皇后娘娘作主,现在想来,皇后当时的反应确实有些蹊跷。
  那句“你想抗旨不成”,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警告。
  估计沈贵人因着对季月欢的私怨,答应了给皇后办事,但是没想到后果那么严重,祁曜君开口就给她贬到采女,沈贵人一下慌了神,这才想求皇后。
  而皇后为了阻止沈贵人乱说话,这才出言警告。
  李修媛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怅然地叹气道:
  “吴容华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皇后和贵妃的斗争也越发激烈,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是啊,殃及池鱼。
  鄂阳兰就要离宫了。
  就差那么一步。
  季月欢仰头望着宫墙之上的天空,心中怅然。
  *
  祁曜君这次忙到很晚才来到未央宫,却发现主殿根本没人。
  他找到季月欢的时候,她正坐在倚翠轩前院的那棵大树上发呆。
  他抿着唇,纵身一跃,在她身旁的树干坐下。
  “心情不好?”
  印象中她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爬上这棵树。
  季月欢看了他一眼,近似喃喃自语般开口。
  “祁曜君,你说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有人,距离成功,只差一步呢?”
  第396章 算不算在一起
  祁曜君抿着唇,面部线条绷得很紧。
  耳边似是浮现言灵留下的判词:
  “此命终身运不通,劳劳做事尽皆空。苦心竭力成家计,到得那时在梦中。”
  虽然他还未曾窥得她的全貌,可仅从目前了解的片段,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他不敢想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或许她根本没有熬过来……
  因为祁曜君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的灵魂住进了季月欢的身体,那……原来的她呢?
  他不敢再想下去。
  “季月欢……”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哑。
  “鄂姑姑没有失败,她只是去见巧儿了……她……”
  祁曜君说到这儿,又一下哽住。
  因为季月欢朝他望了过来,她在笑,可祁曜君看着,却只觉得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碎。
  “你说得对。鄂姑姑一定是去见巧儿了……不像我……”
  她死过一次,却还是不能见到思念之人。
  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浓烈的悲伤在她身上弥漫开来,祁曜君饱读诗书,可此时却想不出一句劝慰的话。
  他忽然间闪身不见,季月欢只是愣了一下,随后慢慢垂下眼眸。
  她忘了,她丧起来的时候,连谢宇都躲着她。
  也正常,谁都不愿意靠近一个满身负能量的人。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人前她还能强打起精神掩盖一下自己,但是此刻,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她也不想把祁曜君一同拽进那绝望的深渊里去。
  她闭上眼,刚准备自己待会儿,忽然鼻尖一动,身下的树干更是一重,似弯了两分。
  她睁开眼,祁曜君回来了,这一次和她坐在同一根树枝上,手里拿了一件披风和一坛酒。
  是的,一坛。
  不是平日里那种精致小巧的玉壶,换成了那种红封的小酒坛,虽然也不大,但比玉壶好很多。
  他举到她跟前,“喝吗?”
  季月欢毫不客气地接过,仰头就是一大口。
  祁曜君也不制止,只是动作极轻地把披风搭在她的肩头,等她喝爽了,放下坛子,才凑过来,细致地给她将肩绳系好。
  季月欢恍惚间想起秋猎那次,他给她找那个什么红玉果。
  那时她也以为,自己被扔下了。
  但好像,他从未放弃过她。
  她皱了皱眉,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挥去,等他弄好,又喝了一口,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他:
  “今天贵妃生日,你不是应该去昭明宫吗?”
  她不记得早上祁曜君说过什么,只是感觉这么大的日子他不去似乎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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