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寒城好心宽慰,“路途危险,你又受伤未愈,不是很平常嘛。”
苻笠垂眸低喃:“是我惯会拖累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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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路坎坷,车马摇晃。
赵茗见华臻还未休憩,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攀谈。
“你的眼疾是生来便有吗?”
“嗯,寻遍名医都说没有治愈之法。”华臻看向赵茗,“南羲子自是身负盛名,我也曾想过日后去寻他,幸得遇上了你,这日便来得这样快。”
“那是自然,”赵茗笑得恣意,丝毫没有半分脸红,“自是从小便有,那你是如何发现自己夜晚视物不如她人?再者夜里行走各处应有灯火为伴罢。”
期晚正在理包袱中的衣裳,闻言看了眼赵茗,见华臻仍在沉思,便先开口:“六王姬,不是所有人夜晚行走都有灯烛在侧。”
赵茗猛地回过神,“是我想错了。”
华臻侧头看向马车外,片刻后回过头,轻道:“一日夜深之时,姊妹兄弟邀我同行游湖,离岸渐远后不见灯烛,周遭漆黑无比,却唯我惶恐万分,焦灼不安。”
可同船的之人却仍旧笑语欢颜,叹月色幽浅,她觉得不对劲,却无一人可说,只能紧攥衣角,把异样深深藏在心底。
彼时她才五岁。
下船时双眼不适应烛光一脚踏空,摔在岸侧,耳边除了风声便是哄然的调笑声。
自那时之后,她便知晓不是所有人入了夜便会全然失明的。
“没事儿,南羲子什么都能治好!”赵茗见华臻眉眼绕愁,悠然掀开车帘,“该到楚国边界了罢?这是什么林?叫人怪瘆得慌。”
华臻淡淡望过去,“进楚国了,为何觉得瘆得慌?”
赵茗摸了摸手臂,怪异道:“我也不知,就是觉得怪,天色也不好,又静得出奇。”
“这个林子里常有山匪出没,进了林不久便会被劫,因此很少有人敢独自行进,多是报了官兵一同进来。”华臻回她,顺道把期晚理好的包袱拿过来。
赵茗眉毛一挑,眼睛瞪圆,险些从马车上跳起来,“你既知道,那我们为何走此处?”
“因为从这儿到晋国更近。”华臻语气淡得像在谈论天色。
“我知道你急,但是……但是我不想死啊。”赵茗急忙攥住华臻的手臂,警惕地往四周看。
华臻拎起手中的包袱,“山匪只图财,留财买路罢了,不必太过忧心。”
赵茗这才发觉期晚是将衣裳用物和钱财分开理了,现下华臻手里拿的是银钱。
不知又过了多久,果真从马车四面传来恶狠狠的叫嚣声——
“要走这条路,问没问过爷?”
驾车的妇人往里询问:“少主?”
期晚把包袱递过去,妇人便拿着包袱冲领头的示意,“我家少主懂得规矩,里头的钱财不少,若是不够,再加便是。”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算你们识相,拿过来吧。”
赵茗松了口气,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小心翼翼地察看外头,“还好真的只是要钱,他们人也太多了吧,四面八方全是山匪,将我们围得紧紧的。”
“诶……为什么树上也有?”
华臻眼睫一颤,“不对。”
期晚立即冲出马车,但为时已晚,妇人尖厉叫声划破长空——
“少主快走!”
华臻跃身而出,树上的黑衣人已收了弓箭转身腾向后面的丛林。山匪领头将包袱扔给身后的人,指着倒地的妇人对华臻道:“这可不是爷的手笔,冤有头债有主。”
话音刚落,七八个黑衣人纷纷从树丛中冒出,随后又是一批持弓箭而起,直到将空地围满。山匪见势头不对,急急喊道:“兄弟们撤。”
箭头直指空地中立着的华臻和期晚,华臻抬眼望去,语气冷冽,“你们找错人了吧?”
最中心的黑衣人冷笑一声,随即道:“将赵茗交出来便饶你们不死。”
“那你杀了我的人怎么算?”
“少废话,来人去搜车。”他示意身侧最近的一个黑衣人,那人便跃身飞向马车。
华臻即刻旋身相迎,一脚蹬掉他手中的利剑,又重重踢上膝盖,随即反折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制在臂中,匕首尖很快抵在他的喉间。
她紧盯那人,厉声道:“我早料到有人想找她,所以跟我同乘的人根本不是赵茗,如果你敢动我和我的人,你永远都别想活捉她。”
若他们真想杀了赵茗,刚才直接就会动手杀了马车中的所有人。
“若你不杀我,我会告诉你她身在何处。”
黑衣人闻言迟疑片刻,“我怎么信你?”
“查探马车便知。”华臻低眉,“里头坐的是与赵茗身形相似的侍女。”
她已拖延了不少时间,易容器具就在车中,技巧也授给她了,若赵茗与她心有灵犀,知她语中深意,此刻便已能应对了。
华臻扼住黑衣人的脖颈,“我带着你去看。”
他望了眼树上的黑衣人,看见他终是点了头。
华臻挟着黑衣人缓步过去,最终停在车窗边,他伸手撩开车帘,对上一双惊恐的眼。
他正要呼喊出声,忽觉喉头发紧,匕首倏地刺穿咽喉,他拼命想要叫出声,却咿呀着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第29章 被救“你以为孤当真离不得她?”……
黑衣人纷纷将箭对准华臻,领头那人却出手制住众人动作。方才他透过车帘看到的是一个陌生女子的脸,的确如华臻所说,赵茗并不在此地。
华臻顺势将刺破那人喉咙的匕首扔到地下,“这下信了么?”
黑衣人咬牙:“赵茗在何处?”
华臻道:“我带你去。”
他眉头紧皱,眼前这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方才不过就杀了个赶车妇人,她却也夺了他一个弟兄的命,若是就这样同她走了……
“我——”他斟酌开口,第一个字却突然哽在喉间。
华臻眼神盯住他喉部的箭矢,错愕了一瞬,随即疾速往马车后避,箭矢如春雨般自四周袭来,黑衣人却左顾右盼丝毫未见源头,混乱中期晚适时拿了剑出来,与附近几人近身而斗。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矢既快又准,余下几人眼见势头不对便飞身遁走了。
赵茗听闻打斗声渐息后才从车中探头,见华臻拾起箭矢端详,便出声问:“是谁在帮我们?青山寨的人么?”
华臻摇头,她并未让寒城带人暗中护送。她抬头朝天望,方才那般压制定是出手之人隐匿在高树上,此时树梢间一片寂静,落得云淡风轻。
赵茗跑过来,眼神落到华臻握着的箭矢刻纹上,恍然道:“我前几日见过这个!褚辙的寝宫里便有,应是齐宫中独有的式样。齐宫中会出手相助的……”
她眸中发亮,“难不成是公子澜?”
视线移到箭尾,一个方正的刻字显出。
“或许吧。
”华臻收敛眸中思绪,松手任箭矢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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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沣将弓箭收回,而后翻身上马,见商麟面无表情,随口道:“殿下何不前去打个招呼。”
“你以为孤当真离不得她?”商麟冷扫他一眼,“不过是个诡计多端的女子,闲暇之时与她斗斗以作消遣罢了。自此之后不必再见。”
阿沣应声,“那属下便放心了。”
商麟挑眉,阿沣面露笑意,识相回道:“临走时属下从公子澜的院中顺走了些箭矢,方才给殿下的也是那些。周真姑娘若是看了,应当会觉得是公子澜做了好事不留名。不过好在殿下并不在意这些虚名。”
指尖翻飞之间,一根箭矢已握在商麟手中,待看清箭身刻的“澜”字时,面上终是有了一丝裂缝。
阿沣见状解释道:“属下拿的应是公子澜平日练习所用之箭,因此才有刻字……”
话音未落,棕马已一骑绝尘,阿沣赶紧追上,只见马蹄之下一根被折作两段的箭矢陷进了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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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暮时分,几人进了晋王城,马车前已渐有热闹声息,赵茗将手中信纸阅完后声音很平淡:“寒城说我身死的消息传遍齐国了,很快晋国便会知晓。”
她忽然想到昨日林中之景,不禁吸了口气:“还好昨日没让他们看到我的样子,不然你的局便白做了。”
赵茗迟迟未听华臻回话,忍不住去瞧她正看的那封信纸,华臻不着痕迹地将信纸收回袖中,赵茗瞥到她嘴角还未完全收回的笑意,咕哝道:“有什么好事还非要瞒着我……”
却听华臻说:“倒也没必要瞒,我与那卫王华彻有仇,听闻他也在微服来晋的路上。”
赵茗眉头皱得极紧,似有疑惑:“他好端端的来晋国做什么?你又如何知晓?”
华臻分明就在自己身侧,可她似乎每日都收到来自各地的信笺。
华臻嘴角噙笑:“卫国太史令近日观天象有异,向华彻进言,说是——”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