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连她都不知道慕邺为什么会突然去别院,更何况会知晓那些刺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吗?
  慕颜眼中暗淡无比,声音低沉道:“儿臣,不知。”
  “你不知?如兰可是你安排在别院里头的,今日发生的两场刺杀,都冲着孤来,可是何人所谋?是否与你有关!”
  慕邺声声质问,他将发生的事情都怀疑到了慕颜的身上,慕颜的心寒透了,只抿着唇不语。
  为何偏偏都赶在了一起?偏偏都这么凑巧?
  这哪是冲着慕邺来的?这是冲着雅阁与顾子莹来的。
  是冲着她与洛浔来的。
  “孤在问你的话!”
  慕邺见她不吭声,也不为她自己辩驳解释,这般无动于衷的表现,让他更是怒极了,难不成真如他所想,这件事情与慕颜有关?
  他伸手抓起龙案上的砚台,奋力砸到慕颜跟前的地面上,砚台破裂,黑色的墨溅到她苍白的面容之上,污了她粉色的衣裙。
  慕颜静静的看着那破裂而碎的砚台,就像她此刻的心房也有着道道裂痕:“儿臣,当真一无所知。”
  看慕邺不相信,怒不可遏的拿起别的物件,还想再砸向慕颜,慕晰立马伸手拦住了他:“父皇!皇姐只是想为你解忧,她怎么会知道,那如兰会行刺杀之事?还有那些刺客,皇姐又如何知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父皇息怒!这与皇姐无关啊!”
  慕邺怒瞪着他,将他推开到了一旁,看着慕颜这一点都不软下性子倔强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人,他起身拿着奏章欲要砸到慕颜的头上,可奏章快要落到她头上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了。
  那奏章最后在慕颜跟前停下,慕旭站在她身侧,伸手接住了那奏章。
  慕颜抬眸望着他,慕旭双眼猩红居高临下与她对望,眼里似有怨恨又有不忍,他咬着牙将奏章搁置到一旁,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扔在了她的面前。
  “太子,你怎么来了?”
  慕旭收回视线,垂眸对着慕邺作揖道:“儿臣听闻今日之事,特来问安。”
  想到慕旭此前与如兰也有交集,慕邺冷哼道:“你可知那如兰是何身份?”
  慕旭闭上双眼,阴沉道:“花楼花魁。”
  “区区花魁却行刺杀之事,昔日她与你和洛浔之间有过瓜葛,你们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吗?”
  慕旭尖锐的指甲在手背上划出细长的伤痕,似要这般疼痛,才能让他稳定心中翻涌的怒意:“儿臣只是欣赏其舞姿,父皇也说了,她只是区区花魁,儿臣自不会放在心上,又怎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慕晰跪在一旁附和道:“父皇,连皇兄都不知如兰真实身份,更何况是皇姐?她确实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还请父皇不要因为一个已死的刺客,迁怒皇姐。”
  慕晰说到如兰已死的时候,慕旭的身子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睁开双眼眼底的悲伤浓郁,却因着还当着慕邺的面,怕他看出破绽来,只能咬着下唇将这悲伤极力克制下。
  慕邺不会因为刺客已死而打消疑虑,这件事情不能落入刑部或者是司证监的案子上去查。
  他缓了一口气,跪在地上请求道:“儿臣愿查清此事,请父皇应允。”
  慕旭此番不怕慕邺怀疑,也要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他的意图可想而知。
  慕颜也不再干涉,只伸手捡起他丢在地上的帕子,将自己脸上点点墨汁擦净。
  慕旭侧目视线转来,她二人对视一眼,慕颜突蹙起眉头,声音带着哭腔道:“父皇,儿臣只是忧心你的心中郁结难舒,并不知晓事情会发生成这样,是儿臣的错,让父皇受惊,请父皇恕罪!”
  慕旭冷笑道:“三妹真是好孝心,竟然也开始学着为父皇进献美人?本宫还只当你有多清高,原也和那些进献美色的人一样。”
  “如兰姑娘舞姿绝美,盛极一时,难道只有皇兄才可一观吗?”
  慕颜拿着帕子遮住自己的嘴,她的嘴角已经被自己狠狠咬出伤口,血腥味侵入嘴中,她咬着牙又道:“儿臣也是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到,父皇若觉此事与儿臣有关,儿臣百口莫辩,只一片孝心想为父皇解忧罢了。”
  她只有这样,才能让慕邺不再继续怀疑她。
  慕邺见她语气颤抖,服软悲切,他才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愤怒也因着她的哭泣渐渐平息下来,看来是自己错怪慕颜了。
  “颜儿,是父皇错怪你了。”
  他方经历了生死一刻,眼下心中还有余悸,刺客从何而来,如兰的来历是什么都需要人查清,看着跪在那一动不动的慕旭,终是下了决议。
  “此事就交由太子查清,你们都下去吧,孤乏了。”
  三人退出议政殿后,慕旭想要拉住慕颜询问,可她一心想要出宫,不等他拉住自己,就已经跑下台阶。
  “皇姐如此着急,是为了何事?”慕晰摇头不解道。
  慕旭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也跟着离开:“六弟,你只管好自己的事就罢。”
  叶筱驾驶着马车前往竹苑,一路上的两边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不知是何人将此事传扬了出去,说道三公主为圣上进献花魁如兰,圣上别院遭遇刺杀,如兰死于当场等等。
  她握着缰绳无力的靠在马车门边,不知洛浔是否知道了这件事。
  也不知殿下与她,该如何面对彼此。
  马车里头的人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人们的流言蜚语似浪潮翻涌,将她淹没。
  圣上与皇后至情至深,可身为他们的女儿,竟然会在自己父亲伤怀思念母亲之际献上美人。
  他们对慕颜的做法嗤之以鼻,往日受百姓爱戴的公主殿下,此刻成了这些人口诛笔伐的下作者。
  这些言语汇聚成一点一滴的污点,沾满了她的身心,就像她穿着的粉色衣裙上的墨,怎么也都洗不干净了。
  慕颜捂着胸口痛楚,世人不解她,她无法辩白,她只愿洛浔,会相信她。
  竹苑的桃花林中,洛浔将顾子莹的尸身,埋葬在其中一颗的桃花树下,楚玉妍等人陪同着她跪在两侧。
  她穿着一身白色素衣,散着长发跪在墓碑之前,一下又一下的在墓碑上敲打刻下字迹。
  洛浔手掌中的伤都顾不得包扎,随着在墓碑上刻字,伤口越发的扩大,血液缓缓从掌中顺着她的手臂流下,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她面色惨白就似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像个木人没有痛觉般只专注着刻字。
  当她刻完,凌国长公主顾氏子莹之墓的最后一笔,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的视线聚于奔跑而来的两人,心中都泛着五味杂陈之感。
  慕颜跑的急,她的长发都已然有些凌乱,脸色憔悴不堪的看着眼前那么白色的身影。
  她停下奔跑缓步走到洛浔的身后,声音颤抖试探着唤了她一声:“阿浔。”
  洛浔的身形愣住,垂下手放掉了手中的凿子,半晌后她终是开口,却冷冷道:“慕颜,别院出事时,你在哪里?”
  慕颜呼吸一窒:“雅阁出事,我去了雅阁。”
  雅阁也出事了……
  洛浔心如死灰晃悠着站起来,她转过身来面对慕颜,眼里却没了曾经的柔和:“司然呢?莲姨呢?”
  当看到洛浔布满泪水的脸时,慕颜心中强忍的剧痛,终究冲破她的坚韧的心墙,霎时间,眼眶中蓄着的泪不自觉的流出:“司然战死,莲姨…不知所踪。”
  战死…不知所踪。
  这句话就像是压垮洛浔最后的一根稻草,洛浔拧着眉头,本是没有泪水的眼里,又渐渐湿润起来:“慕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把姐姐带出来了,把她安置在别院里?”
  慕颜踉跄上前,想要触及到洛浔却又不敢:“我只是,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洛浔眼眶中蓦然滑落一滴眼泪,眼中满是失落的看着她:“可这对我来说,只有惊,没有喜。”
  “我还有什么,是你可以夺去的?”洛浔没有嘶声力竭的质问,她只哭着问道:“下一步是什么?把我绑到慕邺面前?”
  慕颜呆滞的看着她,洛浔竟然不相信她?
  洛浔竟然,会怀疑她?
  她泪如雨下,声音嘶哑:“莘儿,你是我深爱之人,我怎么会这么做?”
  “深爱之人?”洛浔皱着眉,眼里的泪水不断滴落:“你不是爱我,你是愧疚,对顾子莘的愧疚,你的愧疚大于你的爱,可你又有什么好愧疚的?愧疚与顾子莘救了你,而你让她国破家亡?”
  她这般悲伤的语气,却比那愤怒的声音,还要似刀剑一般刺穿着慕颜的心。
  可慕颜深深知道,自己不是愧疚,就算曾经有,可她对顾子莘的爱已然超过了愧疚感,甚至于她的生命。
  “不是这样的莘儿!”慕颜痛哭上前,下一秒她的脚步似被人定住一般,停在原地。
  她二人的距离隔着几步之遥,洛浔的长剑直指着她的心处,那里是她剜了三日心头血的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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