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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在场定山弟子听懂她的意思,立刻做下保证:“师姐放心,我们也绝不会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
  凌知白道:“除此之外,尹螣便是尹若游、以及她住在无日坊一事,亦要守口如瓶,不可告诉任何外人知道。”
  唐依萝道:“师姐觉得她很有可能是逃出来的?”
  凌知白颔首。
  众人再次立即道:“是。”
  凌知白继续沉思:“另外,我们在长安的这段时间,如果她被人发现,尽量帮她一帮。她既已离开醉花楼,就莫要让她再回去。”
  “这个就没必要了吧?”齐在明发表自己的意见,“她可是凌岁寒和颜如舜的朋友,能是什么普通人吗?还需要我们帮忙?”
  凌知白道:“她身为长安城第一舞姬,平日里多与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打交道。师尊常和我说,在如今人世间,权力并不输给武力。所以我猜想,纵然她是武学高手,也不一定能……不然她不会待在醉花楼那么多年。”
  齐在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遽然笑道:“她们这个组合实在奇怪,师姐你说,她们是怎么会凑到一起,住到一起的啊?”
  凌知白摇首道:“我不知道。”
  在场众人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桌子角落边一名头戴喜鹊金钗的少女张了张口,好像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知白注意到她的异样,即刻问道:“春燕师妹,你想说什么?”
  春燕被点了名,一怔,控制了一下加快的心跳,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道:“这几个人身份来历都不简单,我在想……那个叫元寅的老翁会不会同样不是普通人物?”
  凌知白道:“为何?”
  唐依萝道:“我怎么觉得不可能,你们看他脚步虚浮,完全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这若是装出来的,得是多么厉害的高手。”
  春燕道:“他不仅脚步虚浮,而且弯腰驼背,好像一个普通老头儿,偏偏……偏偏他看起来气度不凡,和我们说话一点都不害怕。”
  凌知白道:“就因为这一个原因?”
  “是……”春燕小心翼翼道,“师姐觉得,这点原因不够吗?”
  凌知白凝眸看了她片刻,神色愈发郑重:“记得下山前,掌门曾经和我们说过什么吗?”
  “啊?”春燕脑中一片空白,“我……我不知……”
  “抱歉。”凌知白笑道,“我刚才忘记,你是和段师弟一起下山的,你没有听过掌门的嘱咐。”
  每一年,只要定山派有新的弟子下山历练,掌门凌虚都会将他们召集,做一番交代,叮嘱他们下山以后要注意的事宜。其中尤为重要的一点,无论走到哪里,都须得多多和当地的老百姓接触,不要仗着自己学了武,成了名门大派的弟子,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布衣平民。
  江湖属于人间,庙堂亦属于人间,而这个人间的运转永远离不开那些百业百工的老百姓。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能力,见过世面更不少,有时见识甚至不输给武林宗师与庙堂天子。
  正因如此,定山弟子永远信任老百姓,永远与老百姓站在一边。
  然而……陈娟是老百姓,无日坊的人家亦是老百姓。凌知白从未遇到过这种矛盾的情况,此时其实心如乱麻。
  第89章 严刑未屈心如铁,浴血无前不顾身(一)
  昙华馆内不染血迹,松柏杨柳依然青翠如许,那只黑羽乌鸦却飞上枝头,“嘎嘎嘎”叫个不停,叫得颜如舜心烦意乱。
  颜如舜本想询问一句“这乌鸦羽毛已经长齐,学会了飞翔,难道你们还准备一直养着它不成”,又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沉吟道:“只要知道她被关在何处,救出她应该不难,只不过……”
  尹若游道:“只不过根据凌知白与元老丈的说法,那些官兵抓走她的罪名是刺杀郡主,看来润王已觉察那天的事情有蹊跷,与尚知仁把话说开,而尚知仁知晓凌岁寒的存在,才会立即猜出那名‘独臂刺客’的身份。纵使我们把凌岁寒从大牢里救出来,她将会永远背着刺杀郡主的罪名,永远被朝廷官兵通缉,今后只能东躲西藏地过日子——你是担忧这一点,对吗?”
  颜如舜道:“不错,既然要救人,就要救得彻底,让她、让我们再无后顾之忧。”
  尹若游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颜如舜与谢缘觉齐齐看向她。
  尹若游道:“既然我们离间润王与尚知仁的计划失败,那我们就让尚知仁和他真正的敌人相斗,最好是立刻斗一个鱼死网破。”
  颜如舜道:“他真正的敌人?贺延德?”
  “尚贺二人都是臣子,他们斗得激烈,反而是圣人喜闻乐见之事。”尹若游摇摇头道,“唯有皇位争斗,才能真正天翻地覆。”
  “尚知仁是文臣,而非武将。”谢缘觉思索道,“他的手上没有兵权,不可能有谋逆之心。”
  “他当然不会造反,他对大崇朝忠心得很,可当今天子年岁已高,他心里有扶持登基的皇子对象。”尹若游心中算盘打得越响,脸上笑容越是嫣然动人,“我和你们说过,在圣人百年以后,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两位亲王,一个是润王谢惟,一个就是睿王谢慎。”
  谢缘觉几乎不动声色,唯有眼皮跳了一下。
  尹若游继续道:“他们当然一直在斗,但都是私下里交锋,斗得倒不算太凶,倘若我们设法让他们的斗争发展到明面上来,让圣人感觉到不安,而尚知仁亦参与其中,他才会死无葬之地。”
  “这会牵连很多人的,死很多人的。”谢缘觉面无表情地开口。
  “死便死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尹若游毫无所谓,身体微微前倾望着她,托腮笑道,“我明白你不喜欢杀人,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那么这件事你可以不参与,我们也一定会将凌岁寒救出来。但你那天说过,我的计划,你不会再阻拦。”
  让长安朝堂大乱,本来就是尹若游从前的目的。
  “可是……可是你之前的计划尚在可控范围内,而皇位斗争,如你所言,必定天翻地覆,甚至天崩地裂,或许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朝堂之上有无辜之人吗?”
  “有。”
  尹若游“嗤”地一笑:“你比我更了解他们?”
  “朝廷百官,你不是全都见过。至少……睿王府的人,你没有见过。”
  “那么——你见过?”
  谢缘觉无言。
  在两人对话期间,颜如舜一直沉默。尽管她也认为尹若游这个方法太过极端激烈,能不能成功先不论,一旦计划实施,不知会让多少人陷入深渊,万劫不复,然而尚知仁不除,无论是凌岁寒还是尹若游,甚至她和谢缘觉,她们四个人都不可能真正安宁。她正思索能否有别的更温和一些的法子,忽然听不见了谢缘觉的声音,她把头一偏,见谢缘觉神色微动,大感诧异。
  谢缘觉在她们四人之中一向最能保持冷静,很少被外物影响情绪。
  倘若她脸上神色有了变化,哪怕只是微如涟漪的变化,也足以证明她内心的涛澜汹涌。
  颜如舜与尹若游下意识对视一眼。
  尹若游忽地意识到自己玩笑似的一句话恐怕还真的说对了,眉梢挑了挑,故意笑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不反对。重明,待会儿你先去——”
  “我见过。”谢缘觉脸色恢复如常,语气也极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见过睿王府的人。”
  “仅仅见过,不至于让你如此维护他们吧?”尹若游问。
  谢缘觉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我姓谢,‘缘觉’二字是我师君赐给我的名字,我本名谢妙,睿王谢慎是我的亲生父亲。”
  现场一片沉寂,气氛登时冷凝,连那只黑羽乌鸦似也叫得累了,停在距离她们最近的一株大树的枝头,歪着头打量她们。
  纵使料到她与睿王有关系,可适才颜尹二人在脑子里瞬间猜了十几种可能,都没有猜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关系。
  半晌,尹若游才肃容道:“那么当今天子是你的祖父,你是皇室县主?”
  “我的封号是宜光县主。不过……”谢缘觉道,“这个身份对我而言不重要,我已离开睿王府很多年,今后也不会再回去。我小字是舍迦,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称呼我的小字。”
  唯有关系亲厚的亲人朋友,彼此之间才会以小字称呼。
  颜如舜与尹若游再次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旋即不约而同一笑。
  而她们这一笑起来,气氛立刻轻松不少。
  “离开睿王府多年?为什么?其实,如果当初胡振川知道你的身份,他是绝对不敢栽赃诬陷你的,你那日也不必受牢狱之苦。”
  谢缘觉又坐了下来,与她们一同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将自己从前的经历婉婉道来:“我自幼多病,被父母送往了长生谷求医。后来机缘巧合,长生谷的九如法师收我为徒,蒙她倾囊相授,如今我医术已有所成,便拜别师君,前来江湖闯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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