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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然而魏赫明显打算将责任都推到梁未絮的身上:“对啊,其实今儿谢泰要是死在谢丽徽出现之前,我们也不会这么被动。你不是说今天凌岁寒她一定会动手的吗?你的情报究竟准不准?”
  梁未絮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起初必有在今日报仇的计划,不然尹若游不会陪她进宫。只是不知是什么缘故让她改变了主意……看来,我还是得亲自与她见一面。”
  “事到如今,你还管她做什么?”魏赫满脸焦急,“刚刚谢泰派了重兵包围云景驿,说是群臣嫉恨我们,他要保护我们的平安,但我总觉得他心中对我们还是有几分怀疑,要不我们今晚就赶紧想办法逃吧。”
  “义父那边的消息传到长安至少需要七八天时间,兄长莫要忧虑,在这之前,我们不会有危险。”梁未絮依然从容,伸手取下发间的珠钗,只用一根簪子绾了个简单利落的发髻,“我去与左盼山以及秦艽谈谈,请兄长稍等。”
  纵然已有官兵将云景驿团团围住,以梁未絮的武功,避过他们的耳目不难。
  金乌坠落西方,夜色已临大地,藏海楼大门口,凌岁寒直截了要见沈盏,两名弟子前去通报,不一会儿遂又来人给她们引路,将她们带到沈盏面前。
  沈盏正在一间小院里品茶赏月,吩咐手下请她们坐下以后便未再言语。
  仍是凌岁寒先向她提了问:“为什么要让秦艽和朱砂去投靠魏家?”
  沈盏轻声而笑:“我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会做什么吗?你认为她们会乖乖听我的话?”
  “不会。可惜的是她们当时能走的路已经不多了。”颜如舜露出一个亮堂堂的笑容,接着将适才她们四人的分析说了出来,最后补上一句,“即使那天她们不去找梁未絮,你也一定会通过别的方法暗中给予她们提醒,给她们指明这条道路吧?说起来,朱砂现如今应该还不知道抵玉已经离开藏海楼的事。但如此一来,我们又绕到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让她们去投靠魏家,为什么要帮她们躲避定山派的追捕。”
  颜如舜继续道:“其实我之前也不太明白,你派人营救谢丽徽,这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不像是你们会做的事。直到后来阿螣的分析,让我换了一种思路,今日谢丽徽在寿宴上的告发并未起到什么作用,谢泰仍是认定魏恭恩不会谋反,可如果谢泰信了谢丽徽的话呢?只要魏赫成为乱臣贼子,那么与魏赫结盟合作的诸天教众人从此也将变成乱党逆贼,自有朝廷对付她们。”
  “其实,若谢丽徽说的是真话,那么魏恭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说不定他现在在霍阳已经起兵,过不了几天这消息便会传到长安,诸天教众人上了这条贼船,便再难走下来。之前朱砂欲借朝廷的手剿灭定山派,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是她们活该。”尹若游唇角浮现一抹无所谓的冷笑,顿了会儿,又道,“此事只剩下最后一点让我疑惑之处——你们绕这么大个圈子来对付她们,不嫌麻烦吗?”
  沈盏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一分欣赏:“诸天教总舵在南逻白城,与中原相隔千里,山水重重。据我所知,此次秦艽与朱砂前来大崇,并未带上所有的诸天教弟子,仍有部分她们的手下留守总舵。若想要灭掉她们所有人,本楼须得派人前往南逻,更加麻烦。”
  凌岁寒也完全听懂她的用意:“造反是大罪,你想让诸天教的人一个不留。”
  沈盏笑而不语。
  尹若游道:“看来有一点,我之前并未猜错。你对诸天教的人,的的确确恨之入骨。”
  “但你是否想过,一旦魏恭恩真的起兵造反,会让无数百姓陷入战火之中。”谢缘觉脸上始终不见一丝波澜,语气亦如平时那般平平淡淡,唯有熟悉了解她的人,才会察觉到她的眼神比往常严肃太多。
  “我确实暗中谋划了许多事,唯独魏恭恩造反,却不是我逼他造的。他本就早有反心,与藏海楼有何关系?”沈盏不以为意地笑道,“宜光县主若因为这个缘故而责怪藏海楼,那可太没道理。”
  听沈盏叫出自己的封号,谢缘觉并如何不意外,以藏海楼的能力查出自己的身份太正常不过。她只是忽然间想起谢丽徽,神情愈发郑重:“可是梁未絮与秦艽、朱砂联手,必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沈盏静了两息,缓缓转过头,看向一旁池塘里的游鱼。
  “若果真如此,天下动荡,谢泰的明君梦碎,盛世梦碎,这比让他死了还难受。你难道不希望看到他痛苦,不希望看到他作茧自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这才是真正的报仇,你说对不对,凌岁寒?或者,该叫你凌澄?”
  凌岁寒眉目一凛,双眸中隐隐透出刀锋的锐利。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初入长安之时,我并不知晓。后来感觉你很多行为都太过古怪,便命人私下里查了一查。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才查出来。”沈盏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这样的结果,难道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凌岁寒的确没有回答沈盏。
  她眉目覆雪,在冷月下沉默良久,突然转身离开了藏海楼。
  谢缘觉等人回看沈盏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每逢万寿节,大崇诸州臣民休沐三日,且暂时解除宵禁,长安各街各巷张灯结彩,银花火树,香车宝马,宛若仙宫不夜天。今年的万寿节自然也不会例外,仁和宫寿宴的风波不曾传到民间市井,老百姓们,且尤其是穷苦人家的老百姓们,他们辛苦操劳太久,难得有个放松玩耍的日子,更要彻夜不休地狂欢。
  谢缘觉本打算让符离陪自己逛逛灯会,转移她的情绪,忽想起“万寿节”这个日子对她而言并非佳节,她看到百姓们欢庆天子寿辰,恐怕更加难受,想了一想,遂走到她左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先回家吧。”
  凌岁寒仍是没出声,只继续迈着脚步往前而行,又过须臾,却听身旁颜如舜道了一声:
  “小彩灯?”
  前方街边,元如昼与她的祖父元寅支了个小摊子,正在向过路行人叫卖他们这段时间亲手编制的灯笼,发现她们四人,也欢欢喜喜打了个招呼。尹若游见状微笑走过去,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荷包,欲要多买几盏灯笼,照顾他们生意,突然想起什么,手一顿,侧首望了凌岁寒一眼,同样顾忌着她,不再提买灯之事。
  元如昼并未察觉到她们的异常,满面笑容地问道:“姐姐,你们都是出来玩的吗?我刚刚听说那边灯会有放烟花的,可漂亮啦,你们从那边走过来,有看见吗?”
  “是,很漂亮的烟花。”谢缘觉柔声道,“你不亲自去看看吗?”
  元如昼显然极为心动,但立即摇摇头:“我还得和阿翁一起卖灯呢。这么多灯笼,我和阿翁编了好多天,这三天若是卖不完,以后就不好卖了。”
  “那我帮你们卖。”凌岁寒不改神色的冷漠,说出的话却令元如昼又惊又喜,“你和你阿翁去附近玩玩吧。”
  元寅连忙拒绝:“这如何使得?”
  “放心,我会算好账,所有的钱一文都不会少你的。”
  “我不是不信任凌娘子,只不过今日佳节,怎么能劳烦四位娘子——”
  “我自幼游玩过无数灯会。”凌岁寒打断他,低下头,摸了摸元如昼的脑袋,“但对于你们而言,上元万寿中秋三大节,都是你们做生意赚钱的日子,必定比平时更加忙碌。小彩灯自出生以来,应该还不曾真正逛过灯会,欣赏这不夜天的美景吧?”
  果然,就在她说话间,又有几名年轻女郎前来小摊前,挑选彩灯。颜如舜主动上前,为客人做起介绍。她的笑容总是比任何人都明亮疏朗,似潇潇清风而来,拂去她脸上那一道刀疤的狰狞之感,很快让买卖成交。
  元寅沉思片刻,看了看孙女期冀的眼神,谢过凌岁寒等人以后,遂牵起元如昼的手,转身走向前方在山海一般的人群之中。
  凌岁寒望向他们的背影。
  望向四面八方无数百姓的笑脸。
  “他们如此欢喜,并非是为庆祝天子寿辰。这是他们一年之中难得可以在夜晚看见的光明。”
  第164章 甘冒大险报消息,变生肘腋悔太迟(五)
  尽管万寿节夜深不禁,任何人皆可通宵达旦,谢缘觉却无论哪一天都必须按时早早入睡。她们卖完所有灯笼,把钱交给元寅,遂返回无日坊昙华馆。
  当晚,凌岁寒又做了一夜噩梦。
  次日朝霞的光芒透过窗户将她从睡梦中唤醒,她躺在床上未动,出神许久。直到颜如舜走到她的房间外,抬手扣了扣房门:“符离,你醒了吗?有人找你。”
  “找我?”凌岁寒这才坐起来,披衣下床,“是谁?”
  “铁鹰卫的官兵,算是你的同僚。”
  来人乃是铁鹰卫中一名七品小官,是奉左盼山之命,通知同僚们前往云景驿执行公务。见到凌岁寒的面,他便忍不住立刻与凌岁寒叫苦:“明明这两日休沐,能在家好生歇一歇,我们这位左将军不知脑子里进了什么水,居然自告奋勇请圣人派我们到云景驿守卫。说什么如果永宁郡主所言是假,群臣嫉恨魏恭恩,要派人刺杀魏赫,唯有铁鹰卫的官兵武功高强,能够察觉阻止;如果永宁郡主所言是真,魏恭恩确有反心,多些人守着,也防止他们逃跑。哎,圣人还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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