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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谁?”凌岁寒思来想去,不记得朝廷里哪位公主的封号是荣安二字,“你说的是谁?”
  “凌女侠一看此信便知。”
  此前梁未絮写下数封相同内容的书信,分别交给多名使者,吩咐无论是谁先寻到凌岁寒,都要立即将书信递到凌岁寒手中。
  这封信并不算长,凌岁寒从头看到尾,只花了不到半盏茶时间,看罢以后却沉思良久良久,终于在晚霞投下的光辉里缓缓抬起头:“可以,你和她说,我愿意与她面谈,但我现在不够信她,所以我不会去长安。她若想见我,那就让她自己一个人找我。”
  第179章 赴险境为天下愿,入虎穴报苍生仇(三)
  梁未絮决定出城与凌岁寒见上一面。
  临出发之前,她将手头事务交给亲信,并详细嘱咐一番,还剩几句话没说完,房门大门猛地被推开,一名稚气未脱的红衫少女大步走了进来。门口的守卫似乎想要阻拦又不敢,满脸为难,只能立刻跪下向公主请罪。
  梁未絮不动声色,挥挥手让他退下,打量朱砂片刻:“你什么时候到的长安?令师呢?她也离开洛阳了吗?”
  秦艽想要让中原百姓人人信奉诸天教,最好的方法是借助朝廷力量。是以自从魏恭恩建国大冀,定都洛阳,秦艽遂根据与梁未絮的约定,率领全部诸天教弟子赶赴洛阳,在大冀朝廷的允许下,向百姓大肆宣扬诸天教的教义。朱砂不愿告诉梁未絮,不愿告诉任何人,前不久她与秦艽大发了一通脾气,她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洛阳城。
  在外人面前,她仍表现她与秦艽的师徒情深,笑吟吟道:“我自然是出来帮师君办事的,她只信任我一个人,除了我,她还能放心让谁替她办事呢?”
  梁未絮看向她眉心那一点红痣,感觉到蹊跷。
  朱砂眉心红痣本是天生胎记,只不过红得极淡,更偏向于浅粉色,平时她是用朱砂将它点成大红,今日却不知为何她不再给自己的眉心染色,说到“师君”二字之时,唇角如往日那般展开笑意,偏偏眼眸中少了几分真心的喜悦。
  但梁未絮并不拆穿她的异样,笑道:“令师让你来长安办事?”
  “藏海楼那边怎么样?”朱砂忽地问道。
  长安失陷的第一天,便有叛军烧杀抢掠,一路抢到了藏海楼。毕竟那藏海楼建筑富丽堂皇,站在楼外便能远远望见雕梁绣柱,画栋飞甍,金碧辉煌,比许多王公大臣的府邸都还要华贵耀眼,必是有钱人家无疑。然而当叛军们一窝蜂冲进了楼中,根本不须藏海楼弟子动手,机关瞬间开启,无数兵卒丧命于这重重机关之下。
  随后,沈盏派弟子们出面,将这些尸体还给对方将领的同时,也给了对方一大笔丧葬费。
  有钱自然好说话,何况那将军知道这江湖人士确实不好对付,与沈盏面谈一番过后,遂决定彼此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他会约束自己手下的兵此后不再冒犯藏海楼。
  “那你呢?”朱砂双手托着腮,颇为好奇盯住梁未絮问道,“他们和藏海楼约定的时候,你还没到长安,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也决定放过藏海楼,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
  朱砂的恶,更像是孩童所释放的纯粹的恶,谁若是惹她不高兴不欢喜,她就要谁死,甚至生不如死。因此她的脾气喜怒无常,常常是上一瞬和颜悦色,下一瞬立刻变脸,如雷霆暴雨袭来。
  梁未絮则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淡淡道:“为什么不呢?藏海楼本就保持中立,我们难道要主动给自己招惹一个实力强大的敌人?这是愚蠢人的行为。”
  除非哪天藏海楼有了不得不除的理由,不然,梁未絮不愿给自己多树强敌。
  朱砂闻言便也懒得多管闲事,只问道:“抵玉还没回藏海楼吗?她办什么事要办这么久?”
  梁未絮笑道:“她既是藏海楼的人,你应该问沈楼主,而不该问我。”
  早在今年四月间,沈盏某日突然对外宣布,总管抵玉已在最近外出要为藏海楼办一件机密大事,短时间内不会回到长安。朱砂实在不知道这个“短时间”究竟是多久,等了数月也没等到抵玉主动来与自己联络,心中越发惴惴:沈盏派她外出倒不奇怪,但她居然就此失踪,音信全无,连舒燕的安危也不再关心,这如何可能?难不成是她的身份被沈盏发现,已经命丧沈盏之手?
  偏偏今日朱砂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欲要询问抵玉,找不到她,气得想要杀人。
  无论什么事,她想干就干,可不会犹豫,当下起身便又往屋外走。
  梁未絮疑惑问了一句:“朱娘子想要做什么?”
  “我——”我叫珂吉丹,这句话几乎已到朱砂唇边,才吐出一个字,她倏地意识到一旦此言出口,相当于明明白白告诉梁未絮,她与师君之间发生矛盾,遂又把那话咽回肚里,只道,“没人陪我玩,我无聊得很,出去杀几个人玩玩。”
  若只是杀几个普通百姓,梁未絮不会在意,但她此刻神色太不对劲,梁未絮又知她性子古怪,怕她做出别的不可收拾之事,沉吟道:“我送你一件礼物,你要吗?”
  “什么?”
  “定山派掌门凌虚的人头。”
  朱砂这才回过头,饶有兴致的模样。
  梁未絮笑道:“你们不是和定山有仇吗?把她的人头挂在城门,或许能够引出你的仇人。”
  且不止凌虚,还有定山派其余高手譬如游云与拾霞等人,无一例外,全部因为疲劳过度,耗尽体力,而死在假扮成无辜百姓的杀手们的偷袭暗算之下。
  二十来颗人头在长安城门口悬挂了整整一天,最先亲眼看见的定山弟子,乃是春燕与楚清晓二人。
  她们返回长安附近,先前往城外一处山坡的密林,打算瞧瞧情况,再决定下步行动。那熟悉的人头映入眼帘,春燕还未有何反应,楚清晓肝胆欲裂,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脚步一迈就要往城门口方向奔去。春燕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手上却未使多少劲。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春燕与楚清晓同行,实属迫于无奈。
  从她害死段其风的那天起,她心中便常常忧虑,只怕定山派哪天发现真相,她绝对死无葬身之地。直到颜如舜告诉她,抵玉已被沈盏赶出藏海楼,不必再受诸天教控制,她又是欢喜又是愤恨,喜的是阿鹊终于重获自由,从此再无性命之忧;恨的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为何阿鹊竟连一个招呼都不与自己打,还要外人来和自己说这个消息?好在既然阿鹊已离开藏海楼,自己也可以彻底离开定山派,不必再日夜恐惧他们何时知道杀害段其风的真凶。
  正巧那日唐依萝等人剿灭山贼,双方激战不休,春燕趁乱悄悄往另一条山道跑,岂料守在寨门的楚清晓还真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她的行踪,上前拦住询问。
  她怕楚清晓大声叫嚷起来,引起唐依萝的主意,随口敷衍几句,一记手刀劈晕对方,随后抱起对方躲在一处隐蔽山洞之中,用乱石杂草掩住洞口。
  在山洞里的数个时辰,春燕几次三番犹豫,要不要一剑将楚清晓捅死,再逃离此地。倘若对方是个成年人,或许她已经这般做了,偏偏望着那张稚嫩的属于孩童的脸庞,她的脑海中总是免不了浮现阿鹊幼年时的模样,始终下不去手。
  等到楚清晓逐渐醒来,她再想杀她已经做不到。
  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实则天生神力,又有名师精心传授武艺,真打起来,春燕不会是她的对手。之前春燕能够劈晕她,也是仗着她对同门没有防备。
  而今她对春燕已起戒心,春燕只能告诉她:自己不是因为贪生怕死才要跑,而是念着凌虚掌门等人的恩情,想要返回长安与师长们同生共死。
  楚清晓自幼生活在定山,被师姐师兄们疼着宠着,还不到下山历练的年纪,为人十分单纯,自然轻易相信了春燕的话,迟疑半晌,也念着自己的师父拾霞,要与春燕同返长安。春燕被迫带她上路,途中偶遇个拐子,见她们两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生起歹心,反而被楚清晓一拳打倒。
  那拐子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布袋,布袋里似乎装着什么活物正在扭动,楚清晓松开袋口的绳索,一名与她差不多年纪的被五花大绑的女童就这么倏然出现在她面前。
  女童自称姓元,名如昼,长安人氏,与祖父出城逃难之时,她的祖父元寅不幸在途中跌倒,而拥挤的人群隔绝她的视线,阻挡她的脚步。她哭喊了两声“阿翁”,哪知因此引起那拐子的注意,悄悄站到她身后,猛地把她打晕,装进布袋之中,乃是希望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将这女童卖个好价钱。
  楚清晓询问她祖父的去向,元如昼哭着摇摇头。
  没奈何,这之后春燕不仅得带上楚清晓,还得带上元如昼。
  终于在今日到达长安城外。
  ——只要自己放开楚清晓的胳膊,让她跑下山坡,让她跑出树林,让她去救凌虚与拾霞等人的人头,城墙上的弓箭手自然会将她射成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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