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马主任更难得的冲她笑了笑:“要是有什么想见的人,就多去见见吧。”
马主任推门往四合院里走去,那略微佝偻着腰的背影在说:
要是一直等下去、等下去,也许你以为总有机会再见的人,突如其来的,就再也见不到了。
程巷一个人墙外站了许久。
掏出手机,给易渝打了个电话:“喂。”
“喂?”易渝一边通电话,一边用意语声嘶力竭的喊:“non!non松露!”
差点没把悲伤的程巷扑哧一声听乐了,“松露”两个字还是中文什么鬼。
她跟易渝说:“我想了想,乔总介绍的那个客户,我接。”
一株梧桐树从程巷曾经的卧室冒出头来,初夏它会长得枝繁叶茂,程巷曾和陶天然在它的荫蔽下悄悄接吻。
冬日里树叶凋零,被一阵夜风拂着,枝干哗啦啦轻摇。
“知道啦余予笙。”程巷轻声说:“我带你去见乔之霁。”
第42章 邀请
[也许约定之所以成为约定,
就是因为当时做不到,
事后做到,也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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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之霁将客户介绍和喜好理一份pdf, 发给陶天然,陶天然又转发给程巷。
乔之霁的意思是:“这是我合伙人。春节期间她和爱人在塞舌尔度假, 如果你们有空的话,她想请你们同往。”
并解释:“她在塞舌尔有一栋别墅。”
好好好, 这些万恶的有钱人。
陶天然同程巷商量:“如果你要同家人过春节,我可以先走一趟。”
“你不回港岛过年么?”
“嗯。”
程巷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吧。”
留在余家也是受罪。既然现在已找到乔之霁的线索, 程巷琢磨着, 年后自己找房子搬出去了。
好在塞舌尔免签,出行倒是方便。客户诚意十足, 替她们买头等舱机票。
飞机上, 程巷度过了起飞恐惧症后,点开五子棋,一边下一边噗噗噗的乐。
陶天然就坐在她另一边, 不干点什么的话, 她紧张。
陶天然那边窸窣一阵,程巷扭头去看, 陶天然戴上了一只黑色丝缎的眼罩。
那样的墨色太衬她,好似霜色的宣纸上平白落了一笔墨, 欲语还休,她同样墨色的发丝垂落下来,南湖一顷菱花白。
直至空姐来问询要不要点餐。
程巷轻轻的唤:“陶老师。”
陶天然犹然戴着眼罩, 不知是不是睡熟了。
程巷想了想,头等舱的钱都出了可别浪费呀,告诉空姐:“给我两份牛排吧。”
吃饱了真的容易犯困, 程巷醒过来的时候,靠在头等舱座椅里,悄悄扭头去看陶天然。
陶天然已经醒了。
面前摆一只细颈的香槟杯,正望着舷窗之外。
她们的足下是万家灯火。程巷抿抿唇,并看不到此刻的陶天然脸上是何种神情。
只是陶天然的背影,让人想起在鬼笑山狂风骤雨的那一夜,她否认自己是程巷后、陶天然背对她而卧的身影。
两人落地,陶天然引着程巷往停车场走。
这种大佬气质的人,拖着行李箱走起来都带风。程巷琢磨以自己现在的身高,一双腿也没比她短多少,怎么走在她身边需一路小跑的感觉。
“陶老师。”
“嗯。”
“有人开车来接咱们对吧?”
“没有。”陶天然说:“我租了辆车,这样最近出行方便点。”
程巷没想到,陶天然租的是一辆敞篷。
程巷:“看不出陶老师是这么闷骚……”
陶天然的眼尾扫过来。
“咳咳。”程巷换了个说法:“……是这么高调的人。”
将行李箱甩进后座,程巷一看,更傻眼了:“塞舌尔是右舵车啊?”
陶天然没说什么,只示意程巷上车。
程巷颤颤悠悠坐进副驾。
陶天然一手扶着方向盘。她英挺的白衬衫只有在这样的海风中,会被抚得凌乱,领口猎猎作响,露出白皙纤直的锁骨。
咸咸的海水味道传来。
此时正值塞舌尔盛夏,程巷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副墨镜来,问陶天然:“陶老师,你不戴墨镜啊?”
陶天然摇了一下头,在炽烈的阳光下微微眯起眼来。
她很少眯眼,这让她清寒的五官少有的透出些妩色。
程巷呆呆看她一眼。
忽然想:要是自己还活着多好呢。
如果这是她和陶天然的一趟出国旅行。
她见这条滨海公路没什么车,展开左手臂,向车外伸去。
海风钻过她微微张开的手指,她阖上眼。
风轻轻吹拂小臂上汗毛的感觉,是活着的感觉。
陶天然眼尾瞥向程巷。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如果她和小巷一起到塞舌尔旅行的话,小巷便会在敞篷车上坐这样的动作。
像小巷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对世界伸出毛茸茸的触角。
陶天然突然冷硬的说:“收回来。”
程巷都被她斥得愣了一下:“嗯?”
“我说,把手收回来。”
陶天然心想,她再也不要觉得任何人像程巷了。
既然任何人都不是程巷的话。
程巷也不知哪里来的脾气:“不。”
“什么?”
“我说,不。”
她以前从未对陶天然说“不”。
可是莫名的,她好似知道陶天然这一刻想到了什么。
陶天然想到了程巷。
程巷发现自己的的确确生气了。
现在还想起程巷干嘛呢?
她明明都打算放过陶天然也放过自己了。
陶天然并没有什么错。陶天然只是不够爱她。
陶天然突然打转方向盘,敞篷车往路边沙地驶去。程巷一惊,缩回手牢牢掌住车门。
陶天然一脚急刹,胸口起伏两下,低低说:“抱歉。”
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往海边走去。
剩下程巷一个人坐在车里,心中无端烦躁起来。
她探起身子,扶着挡风玻璃对海边喊:“陶老师。”
陶天然远远站在海边,白衬衫凝成一个雪色的小点。
“喂陶天然!”
陶天然的背影晃了晃,仍然没有回头。
程巷气急败坏的喊:“我坐了这么久飞机累死了!你突然玩什么文艺看什么海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自己把车开走了!”
她不知为什么自己情绪这么大。
她就是想说:干嘛呢陶天然?
明明我都已经死了啊!
不要表现出一副你在怀念我的样子。
我会……相信的啊。
程巷的情绪直观反应出来是生气,她是个本本族也根本不会开右舵车,但她气急败坏的想,就这样把车开走算了,什么都不要管了。
但这时,陶天然从海边走了回来。
一张面孔仍是静定,只是一头墨色的长发被海风拂乱。在阳光下微眯着眼,让人想象不到她刚刚是以什么表情望着那片海。
她又对程巷说一声:“抱歉。”
坐回驾驶座,平静的开车驶离。
除了沙地上一道蜿蜒的痕,方才她们一场什么都未挑明的争执,再寻不到任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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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天然情绪平静得好像机器人,跟乔之霁的合伙人握手,介绍了昆浦,又介绍了自己和程巷。
乔之霁立在合伙人身边,程巷躲在陶天然身侧当鹌鹑。
寒暄之后,约定晚宴时间,她俩可以先回各自房间休整。
合伙人离开后,乔之霁走向程巷:“散个步?”
陶天然的眼尾扫过来。
程巷心里突地一下。
这,突然感觉在陶天然面前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等等啊,等她捋捋。
一,她和陶天然已经分手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别两宽”。
二,她现在是余予笙,她本来就是替余予笙来见乔之霁的。
于是点点头答允乔之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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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程巷很想提x醒乔之霁和陶天然——
塞舌尔,旅游业创造七成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全境半数地区为自然保护区,享有“旅游者天堂”的美誉。
备注,这是她从百度里看来的。
这两人穿得一个比一个职业是怎么回事?
乔之霁与程巷隔着一人的距离,漫步于海岸。程巷远远往别墅方向瞥一眼,露台上立着的那道纤白身影,是……陶天然?
这……
程巷捋一把自己浓密的卷发:“介意我把鞋脱了么?”
乔之霁没说话。
程巷脱掉自己的鞋,拎在手里。海水卷过来,微凉,程巷蜷蜷脚趾,低头,看着海水湮没过自己的脚背、又逐渐退潮。
橘粉的夕阳是最净澈的海边才有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