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若是他从不曾有过麟儿,怕是也无法了解他那位生身之人的苦痛,但是偏偏他知道,那种骨肉分离,阴阳相隔的痛意,若非他十分的惦念,青离恐怕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年特意为看他而下山,越是想起曾经有个人为他牵肠挂肚,萧宸便觉得这种情绪既陌生,又心酸。
  别院中,邢方挠了挠头,其实他也不大会照顾人,但是食宿要好是陛下说的,何况里面的人如今身子也要紧,他侧头点了两个人吩咐:
  “你们两个去我府上,把我府上的厨子接过来两个。”
  又想起那人穿的衣服似乎也不大合身了,但是他这情况也没法子让绣娘来量尺寸,他默默回忆了一下府上绣娘为他量身时的动作,觉得要不,就他来量吧,他着人出去到裁缝铺上买了一卷皮尺,在自己身上比划两下之后便觉得他可以了。
  他抬步去了后院,还不等敲门便听到了里面细碎的咳声,他微微皱眉,敲了两下门:
  “公子,醒着吗?我可以进去吗?”
  里面咳声不止,却没有说话的声音,而且那咳声似乎愈演愈烈,邢方没忍住直接推门而入,就见内室中青离伏在榻上,一只手臂支撑着身子,一只手按着唇边,而掩唇的那只手这指缝中赫然有腥红的血线流下,他有些晃神儿地大步上前,一把托住那人的手臂,却不想力道太大,好悬没有把那快要栽到榻下的清瘦身子给怼到床头上,
  “你怎么了?怎么会咳血?我给你叫太医。”
  第67章 青离怎么会画赵孟先的画像
  青离看了看指尖的血,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枕下摸出了一个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唇间和手指上的血,动作间优雅从容,似乎未曾将这当回事儿一般,只是轻薄的里衣称的他肩背更加单薄,他抬眼,便对上了邢统领那写满焦急的大眼睛:
  “吓着你了?”
  邢方可是吓坏了呗,这人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陛下才刚交代要好好照顾他,人转眼就吐血了:
  “你这是怎么了?陛下下旨,让太医院一位御医两名医侍过来照顾你,我现在就派人去催。”
  邢方说着就要起身,手臂却被一个极轻的力道拉住:
  “不用了,我自己有药,劳烦帮我倒杯水。”
  话音落下这人便从枕边的一个匣子中取了一个天青色的瓷瓶出来,在手上倒了一粒出来,邢方立刻起身去给他倒水,这几日屋内没有专门伺候他的人,这水都是他让禁军烧好这送进来的,许是时间久了已经凉了:
  “凉了,可以吗?要不我现在让人去烧点儿。”
  青离抬手:
  “没事儿。”
  见他就着凉水服了药后有些轻咳,邢方忽然就觉的愧疚了,这人也不是人犯,又怀着孩子,这几日他是不是太不上心了?
  榻上的人办靠在床头的软枕上,苍白的面色上唯有两颊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抬眸间仿佛远山含雾,倒是更显的他的面容多了一丝孱弱的美感,他的目光落在了傻站在榻前的人上:
  “邢统领是有事儿?”
  邢方这才想起来他进来是为了什么,他攥了攥手里一直握着的皮尺说话显得有些支吾:
  “啊,我那个,也没什么事儿。”
  青离垂眸看向他手中的东西:
  “这是?”
  邢方有些不太敢看青离的脸,一看他就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索性低着脑袋开口:
  “啊,我见你的衣服有些不合身了,想着让府中的绣娘帮你做两身,怕你不想让旁人知道,就买了个皮尺过来帮你量一下。”
  青离眉头舒展,眼含笑意:
  “邢统领还会量身?”
  邢方无意识用靴子搓着脚下的地面:
  “刚找了绣娘学的,那个,你要是不方便没关系,要不我教你,你自己量?”
  青离看了看那被他搓了半天的地面,抿唇压下笑意开口:
  “我身子不大方便,有劳邢统领的。”
  说完他便用手撑着床榻准备起身,邢方这才抬头,急忙说:
  “没事儿,不着急,你这会儿不舒服我过后再来也一样。”
  青离理了一下衣襟,手握住床边的桅杆站了起来,唇边溢出一丝笑意:
  “还是此刻量吧,不然我怕这榻前的砖被统领磨漏了。”
  那只一直在搓着地面的脚瞬间停了下来,邢方感觉像是有一团火在脸上烧了起来。
  邢方尽量平复了一下呼吸,按着绣娘教的办法,量身高,袖长,肩宽,量的时候他尽量目光都不和这人对视,但是这做衣服避不开的就是要量腰围:
  “你展开一下手臂。”
  青离按着他说的张开手臂,邢方有些局促地开口:
  “得罪了。”
  说完他微微躬身,那人圆拢的肚腹就在眼前,他尽量不碰到他地将手环到他的身后,用皮尺轻轻绕过他的腰腹,松松地拦了一下,然后就赶紧松开,但是就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他才发现他忘记看皮尺上的字码了...
  那一瞬间邢方手心都出汗了:
  “那个,我再量一下,刚才看的字码我忘了。”
  这么说完他好悬自己咬到舌头,这说的和他故意占这人便宜似的,青离微微歪了一下头瞧他:
  “邢统领,我身上没毒。”
  “啊?”
  邢方终于拿到记下的所有尺码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公子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叫我青离就好。”
  这还是这么多天邢方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青离,很好听的名字。
  “邢统领,我想画幅画,可有纸墨。”
  “有,我这就让人送来。”
  邢方出去的时候,雨后微凉的风吹到他的脸上,他才觉得那股火烧一般的炙热下去了一些,立刻吩咐了人备好了笔墨纸砚送进去,他这才想起他竟也没细问那人为何吐血,而且他自己有药,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旧疾的,这事儿还是要禀告陛下一声。
  青离坐在了厅中的桌案后面,目光落在纸面上的时候方才见到邢方时染在嘴角的笑意微微凉了下去,半晌他抬起手,青衫广袖垂落案边,他执笔落墨,笔锋游刃游走于纸张之上,纸面上渐渐落下了一个人的轮廓,随后他又细笔刻画出了这人的眉眼。
  没过一会儿院子外面便有些脚步声走近,还有几人的交谈声,没一会儿他的房门便被敲响:
  “进。”
  第一个踏进来的还是邢方,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后跟了几个人,有三人穿着官服:
  “青离,这是宋太医,和两名医侍,负责照看你的身子。”
  宋云早就被徐元里叮嘱过,他拱手和青离见了一礼:
  “公子有何不适都可和我说,需要什么药也可尽管与我说,陛下口谕,太医院和宫中的药公子可随意取用。”
  青离也淡淡向他行了个礼,邢方这才带着身后的几人上前:
  “这几人是陛下从宫中挑来侍奉你的,碧月,竹桃,福顺,德来,这几人负责贴身侍奉你,院中杂事便由值守禁军来做,陛下口谕,这别院各处你都可随意走动。”
  青离瞧着这几日便想起了那个清晨离开的身影,虽是个不愿多说的性子,倒是什么都心中有数。
  几人自去下院收拾各自的物件,青离叫住了正要出去的邢方:
  “邢统领留部,我这画上有个人,还望邢统领帮我认一认。”
  邢方倒是不曾拒绝地直接到了桌案前,在看到桌案上画时面色一顿,青离瞧着他的神色便知道他认识:
  “这人是谁?”
  邢方顿了片刻开口:
  “这是当今中书令赵孟先赵大人。”
  青离怎么会画出赵孟先的画像?邢方心中有些惊异,他是从清辉阁那样的地方将这人带出来的,不过后续调查的事宜就不是他的事儿了,自有陛下的暗卫去,青离是怎么和赵孟先有关系的?而且能画出他的画像却又不知道他的身份?
  青离似乎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十分意外,只是瞧着桌上的画像神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赵孟先,就是从前民间传说的那位白衣军师?”
  邢方点头:
  “是,从前在军中赵大人一直是军师。”
  青离抬眼:
  “邢统领是何时跟着这陛下的?”
  “十几年前吧,那会儿我只是西境军中的一个小兵,那时适逢陛下在军中选贴身侍卫,我因为赢了众人自此就跟在陛下身边了。”
  “这么说这位赵大人与陛下相识都没有你早。”
  邢方点头,青离再次开口:
  “我记得从前白衣军师颇有才名,是陛下招揽的他?”
  邢方摇了摇头:
  “不是,当初天下动荡,四处起兵造反的反王也不少,当时各地都有十分有才名的谋士,不过陛下一贯不是很喜欢这些谋士,觉得他们惯会袍袖里舞弄乾坤,手段不甚光彩,所以甚少招揽谋士,我记得当时是赵大人主动到军中投效陛下的,他在军帐中与陛下谈了三个时辰,我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不过自此之后,赵孟先便留在了军中,做了军师,陛下对他也算礼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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