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旁边的庄局长睁大了眼眸,不知道为何,她看见男人垂眸看向冰棺中的时渊序的时候,那冰冷暗灰色的眸竟然生出的是恻隐。
  却又不仅仅是恻隐。
  男人就这么径直地打开冰棺的玻璃棺盖,将那大捧炽烈的红玫瑰,放在时渊序上将的胸前。尽管时渊序上将仍然紧闭着眸,睡得那么沉,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了。可在红玫瑰的映照下,他苍白的脸庞也像是有了血色似的。
  “这位先生,这是不允……”旁边的助理小姐说道
  “他喜欢红玫瑰。”男人淡笑,“我不希望他上路的时候,身边没有喜欢的事物相伴。”
  “我从未见过渊序有这样的朋友。”埃斯蒙德上将咳了咳,“这位先生,请问您叫什么?”
  “不重要。”男人轻扬起头,如果有人稍微注视久一点,就知道男人的神态不是不成不变,尤其是瞥见水晶棺里大男孩阖上的眸那一刻,男人那极度阴鸷的神态,可此时,男人忽然扬起头,那眸里微妙的神采早已掩过,甚至恰到好处的礼貌一笑,“嗯,是时候走了。”
  银发男人的一捧玫瑰,让在场的军队成员都蓦然一惊。
  红玫瑰,在如今的世界早已是灭绝的物种。
  而红玫瑰的花语,更是恋人的爱。
  “不简单啊……”庄局长笑着摇摇头,“渊序,原来你交了这样的朋友。”
  ——
  时渊序已经将近像是被万钧雷电穿过胸膛和脑海——这些都是湛衾墨的回忆。
  他甚至不敢细想,男人看了他有多久。
  除却平行世界可怜兮兮的他千奇百怪的死法——
  如今的他之前,男人究竟又知道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是么?还是他向来自欺欺人,成为“背后的人”原来代价如此高昂?
  可为什么……
  他喉咙收紧,怀着对自己的恨就差跪倒在地。
  为什么这些都要瞒着他,还是说,这本来就是——违背秩序的一部分?
  倘若他全部错过,他又如何再面对湛衾墨,他恨过他,恨他的淡漠,恨他不告而别,恨他的轻佻……如今这些是什么,让他知道自己原来是被注视被偏袒的那一个。
  那时渊序,你又能拿出什么来偿还男人?
  此时画面骤变,时渊序听到人声嘈杂,旁边都是一溜的小屁孩们在忙着忙那,什么电子沙画,雕塑上色,捏橡皮泥,组装机器人,量子超声波玩具……还有小孩们抱着超大的展板走来走去,一边昂首挺胸地跟路人介绍道“这是我做的,老师说要送到州选拔参赛!”
  他抬眼,“家长开放日”,啊,还是“帝国附属第三小学”。
  这些小屁孩,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忽然间,他衣角被谁攥紧,“爸,你在做什么啊,不是让你给我考试卷签名,你发了那么久的呆。”
  一个小屁孩此时不满地咕哝道。
  时渊序呵了一声,谁家的小孩那么没礼貌,等等,谁是他爸?
  他以为自己只要旁观就行,谁知道自己成了戏中人?
  此时小屁孩倒反天罡直接踮起脚尖掐了他脸一把,“等会我就要交试卷给老师了,赶紧给我签名!”
  “小屁孩,没轻没重的,别在我面前乱晃。”
  时渊序把小毛孩抓走,摆摆手,可此时看见小毛孩长着一双莫名熟悉的下垂眼,然后是有几分熟悉的脸蛋,这张小脸怎么越看越熟悉?
  “刚才有个好帅的叔叔还问我爸在那,你过去找他?”小屁孩还很小大人似的,“爸,你脾气那么臭,竟然还有朋友。”随后还笑着跑开了,深怕时渊序揍他。
  时渊序顿然一惊,先不说自己怎么有了个孩子,他忽然感受到不远处,有人一直在注视他。
  然后他的心就这么狠狠一坠。
  那男人穿着熨烫得体的蓝色西装,就这么一步步从学校挂满电子手抄报的宣传栏边走过来,完全不像属于凡俗的人,银发垂泻至肩,一双凤眸上挑,他出挑得就像纡尊降贵。
  “湛……”时渊序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他,“湛衾墨……”
  只是不知道为何,男人明明神态温和,全身却笼在一层格外阴鸷的气场,分明还是清朗的天气,靠近他却莫名感受到一阵清寒。
  “多年不见,时先生的孩子已经上了小学?”湛衾墨狭长的凤眼眯起,“嗯,难怪我觉得越来越熟悉——他还真的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时渊序骤然心惊,那周身的气压就猛地低了起来。
  就仿佛他们咫尺之间站着另一个他们。
  他拉着猫儿眼小毛孩的手。
  猫儿眼少年拉着高挺的湛先生的手。
  可湛衾墨此时已经冷漠地收回了视线,“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祝先生和蔺小姐,长长久久。”
  “我们,后会无期。”
  -
  作者有话说:够刺激够虐但是还不是最高能
  明天有些内容需要开天窗看,请务必看完整版,非常非常重要(注意,看之后可能引发中毒效应,哈哈哈)
  我现在已经佛了
  [狗头]之前我在六十几章的时候就说过蔺小姐那里有伏笔,细心的宝子们应该发现了,然后你们回去读,你们会发现有很多细思极恐的细节。
  ——
  命运三女神起源来自希腊神话故事
  第194章
  时渊序看着渐行渐远,男人出挑冷漠的背影——
  他僵立在原地,旁边还是那个跟他长得有点像的小屁孩纳闷地说,“帅叔叔怎么走了?”旁边依旧是附小一堆小屁孩呼爸爸叫妈妈的嘈杂声中。
  时渊序寻思这辈子不可能有小孩,这小孩绝壁是假的。
  可此时为什么他会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锱铢必较是湛衾墨,算无遗策也是湛衾墨。
  可他们之间,竟也能永远地错过。
  心不知道为何抽痛——他扶着自己的胸口,就好像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回溯男人的回忆,也在凌迟他自己。
  倘若之前他还可以佯若无事认为男人循环往复地来救他,是垂怜。
  那之后的男人见到自己和自己所谓的“小孩”那一瞬的阴鸷,又是为何?
  明明他已经让他从死神的手里逃过一劫,理应餍足。
  还是男人本就贪图的,比这一切要多得多?
  他就这么停滞在原地,不愿在走,似乎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会烫伤他的心。
  可再一次,他发现自己又出现在另一个场景。
  ……
  这一次,是某家医院的病房。
  “今天是最后一次面诊,之后邹家将介绍我和另一个主治医师进行长期治疗,湛教授,麻烦你签一下终止条约。”
  “是么?如果我不打算签。”
  “湛教授,我不过是你的一个病人,你又何必对我如此上心?”
  声音桀骜带点沙哑,谁那么拽?
  纯白的布帘后,竟然走出来的是一个硬朗俊秀的男青年——时渊序直接又僵住了。
  那是另一个他自己。
  这个时渊序生猛又青涩,眼角末梢有种淡淡的傲气和不甘,但他又穿得很成熟风格的衬衣和西装裤,修长的身形,挺立的腰背,远远看出就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富家公子,只是举手投足很不耐烦。
  “走了。”
  只见这个时渊序说罢就离去,却被男人硬生生钳住了手。
  “嗯,上心?”湛衾墨唇畔此时是讥讽的笑意,“也是,时少爷家族给我的钱太多,我不可能不尽力,但是倘若时少嫌我逾越了,那我们大可以一拍两散。”
  此时骨节分明的指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在终止治疗的协议上签了,时渊序似乎压根没有任何耐心,没等到男人落笔,就随即抽走平板。
  “你如此急着摆脱我,是因为害怕我得知你所有的软肋是么?时少。”
  这个时候,男人清凛凛的声音在大男孩身后响起。
  “不,因为我不喜欢你。”他冷冷地说,“哪怕七年前你是我的监护人,我们的羁绊也到此为止了。如果硬要解释的话,你这么说也没错,我没必要在我不喜欢的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软肋,湛教授也知道这个道理吧?”
  “知道的。”湛衾墨噙着笑,眉眼却毫无笑意,“时少自然是不喜欢我的,却在我面前暴露了太多,所以自然要逃对不对?”
  “嗯,就是这个道理,我走了。再见,湛教授。”
  可就在大男孩利落准备离开的时候,手踝被狠狠地扼住,然后就是他被狠狠地推倒在病床上。
  “你疯了,湛衾墨!”大男孩终于喊了他的全名,湛衾墨心思微动,可是他的神态又那么冷,那么病态,“在走之前,先生难道不知道这条命都是我给的么?”
  时渊序一震颤,那下垂眼此时瞪圆了,就这么被迫与那双勾魂却又嗜血似的的凤眸直直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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