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综合其它>绿上枝头> 绿上枝头 第42节

绿上枝头 第42节

  “你哪一次闯了祸不是祖母给你擦屁股?你哪一次生病了不是祖母守在床前?你在外头玩到半夜才回家,哪一次不是祖母叫人去接你?”
  英国夫人历数种种,越发觉得受到了大孙子的背叛,呼吸渐渐急促。
  她身边的嬷嬷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不停地给她顺气,说着宽慰的话。
  蒋氏心中暗喜,言云琛夫妇今儿若是把老夫人气死了,那可就太有意思了。
  橙宝瞧着英国公夫人不大好的样子,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回头“扫把星”的名头还得她担着。
  她偷偷拉了拉言云琛的衣袖。
  言云琛对英国公夫人不是没有感情,一个箭步窜到她跟前,把脸伸了过去,“祖母打我几下消消气,别把自己气死了。我这才成亲呢,媳妇还没搂上几回就要守孝了。”
  哎呦喂,橙宝无语,这不火上浇油嘛!
  眼见着英国公夫人气血上涌就要撅过去了,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哈哈哈……”
  本应卧病在床的英国公负手走了进来,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众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聊得开心了?
  英国公夫人顿时头也不晕了,心口也不疼了,惊喜道:“国公爷好了?”
  英国公在主位上坐定,捋着胡子开始编:“本来都看见黑白无常了,后来想起大孙媳妇儿我还没瞅上一眼,又听见前厅里头欢声笑语,我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哎,你猜怎么着?我好了!”
  “哈哈哈……琛哥儿这个媳妇娶的不错,旺我。”
  英国公喝了孙媳妇茶,赏了橙宝不少东西,算是让这场几乎进行不下去的认亲礼,勉强圆满结束了。
  “原还担心琛郎怪我搅家……”橙宝扭扭捏捏,“不想回了我们自个儿的院子,当着丫鬟嬷嬷的面儿,他……”
  橙宝一跺脚,红着脸说:“他就亲了我一口,夸我干得漂亮。”
  黄宝和绿宝笑作一团。
  年纪小一点的青宝和蓝宝不知道姐姐们笑什么,也跟着嘻嘻笑,蹦蹦跳跳跑到院子里追逐打闹。
  “有件儿事,想说给四妹妹听。”
  褪去了脸上的红晕,橙宝不知想起了什么,敛了笑道:“回来的路上,经过一线天酒楼,碰见了个热闹。有个秀才,喝多了酒,在酒楼门口撒泼骂人。”
  “骂何家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他不过是两次没有中举,何家就背信弃义,冷言冷语来退亲。”
  “又骂何家的姑娘姿色一般,却把自己当成了个天仙。目中无人、尖酸刻薄、奢侈浪费还水性杨花,怎么难听怎么骂。”
  黄宝掩嘴:“何家?甜水巷的何家吗?”
  橙宝点点头:“四妹妹常年在外,大约不认得何家姐姐。我与她有过几次来往,明明是个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姑娘,却被那自小订亲的秀才骂得一文不值。便是退亲不地道,也没有这样诋毁人家姑娘的,这是要逼死何姐姐啊。”
  绿宝笑道:“二姐姐嫁了人就是不一样,都开始打抱不平、行侠仗义了。从前可没见二姐姐这样好管闲事。”
  橙宝横她一眼:“还不是跟四妹妹学的。”
  顿一顿,略有感慨道:“上一回,咱们在泰顺伯府救了沈姑娘。沈姑娘向我行大礼叩谢救命之恩,我……心潮澎湃了好久,觉得帮人的感觉特别特别好……”
  “噢——”绿宝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二姐姐喜欢被人磕头。”
  橙宝挠她:“死妮子,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绿宝怕痒,咯咯笑着躲开。
  黄宝羡慕地看着她们两个人,若有所思。
  笑闹了一阵,绿宝言归正传:“这件事情我听说过了,那个秀才姓俞,不是第一次当街叫骂何家了。何姑娘的名声已经不大好了……”
  “唉。”橙宝叹了口气,“想来四妹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说起来,俞秀才有些话说得也没错。只可怜了何姐姐,父母有命,她又能怎么办呢?”
  古人重诺,在时下人们的观念里,无故悔婚就是背信弃义之举。
  橙宝纵然同情何姑娘,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何家做得对。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绿宝慢慢说,“我叫人去查了何家退亲的缘由。昨天才得到的信息,俞秀才没有养外室,没有私生子,身体健康,不赌不嫖。”
  振奋起来的橙宝泄气了:“那何家还退什么亲?白白害了何姐姐。”
  绿宝淡定地说:“因为俞秀才家里穷,还考不上举人。”
  橙宝傻眼:这不就是嫌贫爱富?没的洗了!
  “这种情况下,咱们要帮何家姑娘,只能也去把俞秀才骂一通了。”绿宝撸了撸袖子,吩咐丫鬟轻粉,“派个人去瞧瞧,俞秀才还在不在一线天骂何家了?”
  橙宝眼见着轻粉兴冲冲跑出去了,扒拉着绿宝的胳膊急道:“啊唷,何家不占理,咱们怎么骂?别惹了一身腥。”
  绿宝笑道:“你听一听就知道了。”
  她又另叫了两个牙尖嘴利的嬷嬷跟上,“我骂人的时候,你们好好记住了。以后你们就盯住了俞秀才,但凡他在外头骂了何姑娘,你们就照着我的词儿骂回去。”
  第48章 针刑(二)
  一线天的掌柜可欢迎俞秀才了,免费的说书先生,吸引了多少看热闹的人,为他们酒楼的业绩做出了杰出贡献。
  就是他,闲来无事也喜欢靠在柜台前嗑瓜子听故事。
  今儿俞秀才的嘴里,见异思迁的何姑娘是和一个外地的富家公子看对眼了,才急不可耐同他退亲。
  “见钱眼开、攀龙附凤,她不就是嫌弃我穷嘛——”
  借着酒劲,俞秀才骂得越发亢奋。
  何家瞧不起他,他就要他们家的姑娘一辈子嫁不出去,到头来跪着求着送到他床上。
  便在这时,一把悦耳的女音打断了他的咒骂:“俞秀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何止是穷?你还好高骛远、不思进取,整日里只会抱怨自己怀才不遇,从不静下心来好好读书,过得了乡试才怪。”
  “二十岁的大男人,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不想着找个差事补贴家里。打着读书的借口,油瓶倒了也不扶,心安理得靠老娘和妹妹起早贪黑做针线养活。要脸不要脸?”
  “何家几次赠你金银,是想助你心无旁骛读书。你却仗着手里有了钱,三天两头呼朋唤友、请客吃饭。自己在外头吃香喝辣,全然不顾老娘和妹妹一天三顿咸菜萝卜。更别提花一分一毫在纸墨笔砚上了。”
  “何家与你协议退亲,归还信物,赔付白银一百两,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你收钱的时候,白纸黑字答应得好好的,背后却百般诋毁何姑娘。”
  “两面三刀、心胸狭隘,没钱、没骨气、没本事、没良心、没上进心!我要是何姑娘,早八百年前与你划清界限了,还等到今时今日?”
  绿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一字一句像炒豆般又脆又快。
  俞秀才几次想插话都插不上,被绿宝骂得急红了眼。
  “两位嬷嬷都记住了吗?”绿宝冷冷看着俞秀才。
  姜府的两个嬷嬷能被绿宝挑过来,自是有本事的。当下齐齐应道:“记住了。”
  俞秀才终于找到还嘴的空隙,愤怒地指着绿宝:“你是什么人?帮何家说话,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何娴静与我定了亲,哪怕我死了,她也得捧着我的牌位嫁进我俞家门!”
  绿宝并不与他废话,眼皮子一抬,一个嬷嬷申请出战。
  “俞秀才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何止是穷………”
  虽做不到一字不差,但基本意思差不离了。
  绿宝满意地点头离开,留下两个嬷嬷并一个护院,虎视眈眈盯着俞秀才。
  俞秀才懵圈:这是什么操作?
  之前何家不是没有同他理论过,但论耍嘴皮子,哪里是他一个秀才的对手?
  现如今,俞秀才也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不管他说什么,那两个老婆子张嘴就是长篇大论的“俞秀才何止是穷……”
  真是气死他了。
  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街头,停了一辆华丽的黑楠木大马车。
  马车里,雍容高贵的花甲妇人目光如炬,看着渐行渐远的绿宝,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
  “女子的名声珍贵,经此一事,纵然有姜四的补救,何家姑娘也难在盛京觅得良婿了。”她捻着手里的佛珠,眼底寒光乍现,“何家也太优柔寡断了,既要退亲,就要退得干干净净,叫那秀才再做不了怪。”
  她是镇北王府的老王妃,穆二熙的亲祖母,嘉和帝的亲姑姑——宁国大长公主。
  当年正是她力排众议,领兵支援先帝,先帝才得以在争夺皇位的大赛中胜出。
  也是因为她的拥护之功,远在幽州的镇北王府,被赐予了更多的封地和势力。
  跪坐在她身边的老嬷嬷笑道:“这世间,别说女子了,便是男子,也少有如公主这般杀伐决断的。”
  “本宫老了。”常年礼佛的大长公主眼神却如鹰一般冷硬,“陛下已经忘了,若是没有本宫,他们这一支,哪里能摸到那至尊无上的位置?”
  “死狗烹,皇家最擅长的便是过河拆桥。给熙儿赐了这么一门亲事还不够,还想着把韩家提起来和镇北王府对抗。本宫若是再不出手,镇北王府在北地,迟早被韩家取而代之。”
  老嬷嬷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泡茶,不敢随意接话。
  宁国大长公主微微阖眼,“姜四好管他人闲事,不知道有朝一日事情落到她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能不能全身而退?”
  她要从姜四身上下手,以强硬的态度告诉嘉和帝,她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天傍晚,绿宝收到了何家送来的一份重礼和何姑娘的一封亲笔感谢信。
  何姑娘说自己这几日已经萌生死意,亏得绿宝痛骂俞秀才的话传到她耳中。
  她醍醐灌顶,得以坚定地告诉那些说闲话的人,她退婚没有错!
  大丫鬟轻粉凑过来分享小道消息,“何家的嬷嬷言语间透露,何家重新帮何姑娘物色了个婆家,远在山西呢。”
  绿宝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在这里,远嫁的姑娘可能一辈子都回不了娘家了。
  何姑娘的心态显然更好一些。
  她致力于出嫁之前与绿宝建立出深厚友谊,没过几日,就约了绿宝去何家的庄子里游玩。
  信笺还是一样的红色浣花笺,字迹也能一眼看出同上一封感谢信没有区别。
  绿宝反复看了几遍,神情凝重。
  “姑娘不想去吗?”轻粉在一旁磨墨,“要不要写信回绝?”
  绿宝把信往桌上一拍,豪气万丈:“去!我倒要看看,何家的庄子里能玩出什么花样。”
  何家在京郊确实有个依山傍水的小庄子。
  绿宝以为,便是有什么幺蛾子,也该在何家庄子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