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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上枝头 第43节

  毕竟这些日子,她见多了盛京贵女争风吃醋的小打小闹。
  然而这一回,马车出了城门没多久就遇到了意外。
  对方显然知道她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鬼珠,缠住鬼珠的一个黑衣人身手竟也不弱,鬼珠一时脱不了身。
  另一个黑衣人“哗”一声掀起车帘,确定马车里坐着的是绿宝主仆。
  轻粉吓得面色苍白,依然叉腰护在绿宝身前。虽然她不会功夫,但是她会骂人。
  “你个王八——”
  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木有感情的黑衣人一手刀劈晕了。
  然后,黑衣人的目光落在绿宝身上。
  绿宝镇定地拿过车厢里的薄毯子,轻轻盖在轻粉身上。
  黑衣人倒也没有劈晕绿宝的打算,面无表情放下车帘,驾起马车扬长而去。
  绿宝并不十分惊慌,随手把头上的发簪、珠钗偷偷从疾驰的马车里丢下。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但随着马车缓缓停下,她依稀认出,这一片是韩家在盛京置下的山林和庄子。
  韩侧妃几个陪嫁庄子就在这一带。
  “姜姑娘请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老嬷嬷冲绿宝行礼,领着她往庄园深处走去。
  绿宝微微蹙眉,看了一眼马车里昏迷的轻粉,慢慢跟了上去。
  处处有韩家的影子,却不像韩侧妃的行事风格,会是谁呢?
  直到她随着老嬷嬷踏入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
  屋子里铺着雪白柔软的毛毡,点着浓郁甜腻的熏香,还有一张轻纱幔帐层层叠叠的紫檀月洞门架子床。
  床上锦衾软枕,睡着一个年轻俊俏的男子。
  这让绿宝想起青楼楚馆里,姑娘接待恩客的房间,处处透着男欢女爱的味道。
  现在,这里站着的,是绿宝。
  屋门在她身后紧紧关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
  “我本可以让人给你喂春药,叫你身不由已。但我向来不屑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姜四,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自己脱了衣裳爬到床上。第二,受尽针刑的痛苦之后,自己脱了衣裳爬到床上。”
  所谓针刑,大抵如容嬷嬷扎紫薇一般。
  “姜姑娘虽说进过牢狱,但大约也没尝过针刑的滋味。”一路领着绿宝过来的老嬷嬷从怀里掏出布囊,摊开来,露出里头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细长尖针。
  “老奴是针刑的好手,一点一点,从姜姑娘的指甲缝里捻进去,一丁点血珠子都不会冒出来。”老嬷嬷阴阴笑起来,“姜姑娘放心,纵然痛得死去活来,也不会留下任何伤口,保管叫你和从前一样漂漂亮亮。”
  窗外的声音道:“都说十指连心,姜四,你是试试自己能撑到第几根手指头呢?还是当一回识时务的俊杰呢?”
  绿宝走到窗边,不着痕迹地拖延时间,“您知道何姑娘写给我的感谢信中说了什么吗?她说渴望与我结识,却怕自己名声不佳,连累于我。故此,只会与我暗中书信往来。您模仿她的笔迹约我出城游玩,已经告诉了我,这封信有问题。”
  宁国大长公主来了兴趣,“哦?你既瞧出了破绽,为什么要来呢?”
  “我想看看是谁在后头捣鬼。世子有很多爱慕者,我以为,顶多是某个瞧我不顺眼的世家贵女。没想到会是您这样年纪的长辈。”
  绿宝眼眸明亮,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看到了宁国大长公主的庐山真面目。
  “你很聪明,不妨猜猜我是谁?”真正的强者并不惧怕身份的暴露,宁国眼里,绿宝再聪明,也只是她指间的蝼蚁。
  绿宝回首看向架子床,“您不如先告诉我,这位公子是韩家的什么人?”
  宁国笑了笑,仿佛很欣赏绿宝,“他是韩家家主的嫡子韩让,是韩家这一代里头最优秀的孩子。事后你能让他娶了你,也算有个好前程了。”
  “着了您的算计,死猪一般躺在这里,能有多优秀?”绿宝毫不客气地反问。
  一动不动的韩让,眼角微微抽了抽。
  宁国哈哈笑起来。
  绿宝声音微凛:“您既没有对我用药,也不想在我身上留下伤痕。因为您要让旁人以为,我是自己跑到这里来与这韩让偷情。届时,我与人苟且,清白已失,自是不能再嫁入镇北王府。这是您的第一个目的。”
  “我的奸夫,你选择了韩家的公子。明知我已经被赐婚给镇北王世子,却还与我暗渡陈仓。韩家这位最优秀的儿郎当真是胆大包天。往深了说,是违背圣意、藐视君威。扣上了这顶大帽子,韩家在陛下心中,恐怕没有什么好印象了。这是您的第二个目的。”
  “韩家的女儿入了东宫,陛下有提拔韩家,甚至让韩家与镇北王府抗衡之意。”
  “您在这个时候设计韩家,且有能力接触韩家的嫡系子弟。而您身边的这位嬷嬷,看着又像是宫里出来的。”
  绿宝微微欠身:“臣女见过大长公主。”
  下降镇北王府的大长公主。
  第49章 针刑(三)
  “你比本宫想象得还要聪明。”宁国换了自称,不疾不徐从外面走了进来,“本宫肯浪费时间听你说这些话,也算对得起你这份聪明了。”
  她示意老嬷嬷,“看来姜姑娘不吃点苦头不会听话,动手吧。”
  “姑娘的手指真好看,不知道能在老奴的手底下挨过几根针?”
  随着老嬷嬷狰狞的面容,尖针一点一点没入绿宝的指头中。
  很好,绿宝松了一口气,还是不疼。
  她双眸沉静,不躲不闪,让门外准备按住她的两个粗壮婆子无用武之地。
  老嬷嬷心中差异,足有三寸长的细针在血肉里搅动,其疼痛不亚于挑经断脉,这小姑娘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阿娴,你莫不是手下留情了?”宁国大长公主把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
  老嬷嬷阿娴连忙敛神。越来越多的细针如钻木一般,插进了绿宝的手指里。
  一根手指能插八九根细针,现在,已经是绿宝的第五根手指。
  受刑的绿宝面不改色,反倒是施刑的娴嬷嬷,额头沁出了冷汗。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熬下去,就能等到二熙来救你?”宁国也惊讶绿宝的坚忍,渐渐没了耐心,“二熙不会来的,鬼珠是镇北王府调教出来的暗卫,本宫自有办法让她手里的信号发不出去。”
  话音将落,有人急急来报:“公主,世子打进来了,属下们不敢硬拦!”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宁国大长公主,终于失态,霍然起身。
  绿宝轻笑一声:“我此行若是危险,鬼珠会发出信号,向世子求助。若是无事,鬼珠也会发出信号,省得世子挂心。”
  现在,什么信号都没有,穆二熙自然想到她出事了。
  “听说公主与老王爷很久很久之前就分居了,想来没有办法理解我与世子之间的默契。”
  真是杀人诛心啊。
  宁国暴怒:“阿娴,扒了她的衣裳扔到床上。”
  枯瘦的手指还未挨到绿宝的衣角,穆二熙已一身杀气冲了进来。
  只见寒光一闪,划过娴嬷嬷的手腕。
  她的右手被穆二熙毫不留情地削下了。
  “放肆。”宁国厉喝,“你敢伤祖母身边的人!”
  穆二熙看到绿宝指尖密密的细针,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当年父王要纳韩氏为侧妃的时候,祖母没有管。韩家几次置我于死地的时候,祖母没有管。现在,吾妻是何人,祖母也不必管!”
  “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你若是无用之人,如何有资格继承镇北王府?”宁国拍案道。
  “祖母既信奉弱肉强食,那我打杀一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何错之有?”
  穆二熙寸步不让,直视宁国的眼睛,坦然无惧。
  宁国望着自己越来越优秀的大孙子,内心不是不骄傲。她的语气微微缓和:“祖母是为了你好。”
  “祖母知道我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吗?知道我喜欢黑色还是白色吗?知道我喜欢临摹谁人的字帖吗?知道我平日里经常看哪本书吗?”穆二熙的语气里是淡淡的嘲讽,“祖母对我的喜好一无所知,却要来为我好。呵,孙儿不敢当。”
  宁国大长公主很久没有被人顶撞过了,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孙子。
  她抿着嘴,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穆二熙拉过绿宝的手,冷着脸往外走。
  宁国手底下的人想拦又不敢拦,犹豫着看向主子。
  “让他们走。”宁国阴沉着脸。
  穆二熙是镇北王府未来的希望,她并不想打老鼠伤了玉瓶。
  况且,穆二熙也不是穆三照那个任人摆布的废物,闹起来,恐怕动静就大了。
  “去太医馆。”
  穆二熙将绿宝抱上马车,沉声吩咐赶车的羽涅。
  “不用。”绿宝在马车里坐定,“我自己能拔出来。”
  她没有痛感,故此拔起针来十分容易。那老嬷嬷想来没少祸害过人,这针拔出来,竟看不出一点针眼。
  绿宝感叹了一下术业有专攻。
  一抬头,看到对面的穆二熙专注地盯着她看,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痛惜与自责。
  “抱歉。”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他的千言万语。
  他拿起一根针,尝试着扎进自己的手指,尝一尝绿宝受过的苦楚。然而那细细的尖针不听使唤,扎进去一半便折断了。
  穆二熙双眼赤红,他一字一句道:“我保证,她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你。”
  绿宝温柔地看着他:“你的祖母有从龙之功,尊贵在所有公主之上。又是陛下的长辈,这样的身份,只要她不谋反,谁也动不了她。”
  “说句难听的,今儿她的计划若是成功了,木已成舟,便是陛下心中知道是她所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更何况我如今好好的,即使去陛下跟前哭一场,无凭无据的,一个不好,还会落个冒犯大长公主、藐视皇权的罪名。”
  她静静看着穆二熙。
  几乎是一瞬间,穆二熙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她要退婚。
  “陛下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穆二熙掩在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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