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于是,江映梨一进殿,看到的便是风华万千的昭仪娘娘姿态高贵又优雅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她的对面是两张屏风搭成的简易戏台,有个高挑清瘦的小太监站在屏风后咿咿呀呀唱着曲儿为昭仪娘娘逗乐。
  如此雅致优雅的氛围,江映梨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她走过去规规矩矩福身行礼。
  “给昭仪娘娘请安,嫔妾贸然前来,望娘娘不要介怀。”
  宋昭仪随意瞥了她一眼,“来都来了,介怀有什么用?”
  她扬了扬削尖的下巴,点了点自己左手边的椅子,“坐吧。”
  “多谢娘娘。”
  江映梨坐下前先让秋霞把挑好的礼物交给了碧落。
  碧落拿到宋昭仪面前打开。
  看清是对镯子,宋昭仪的脸色明显僵了僵。
  “你这是干什么?”
  江映梨心里一咯噔,不过是各宫走动间例行的一点礼物罢了,看宋昭仪的神色,像是不喜欢。
  可是金镶玉的镯子,应当是个万全的礼物,挑不出什么错处啊。
  江映梨连忙道:“娘娘有所不知,嫔妾今日来是想借娘娘身边会医理的丫鬟一用,所以,这点薄礼,不成敬意。”
  宋昭仪兴致缺缺拨了拨镯子,没说话。
  寒露见状立马上前,把装镯子的匣子收起来,笑道:“充仪娘娘太客气了,下次来柔福宫,无需带什么礼物,直接来便是了。”
  她家娘娘就是嘴硬心软的性子,在这深宫里虽日日听曲逗乐不算无聊,但骤然离开了兄弟姐妹,不免寂寞,方才听昭充仪来了,还很高兴有年纪相仿的人来和她说话呢。
  结果,昭充仪上来先送了份礼,虽说是礼数周全,但多生分啊。
  江映梨迟疑地点了点头,“好,嫔妾记住了。”
  宋昭仪长伸一口气,淡声道:“上次不是不需要么?怎么这回专门跑一趟。”
  江映梨尴尬道:“上次拂了娘娘的好意,是嫔妾不知好歹了,但是嫔妾疑心自己真如娘娘所说,身子不调,所以很想让娘娘的丫鬟帮忙瞧一瞧。”
  江映梨知道,宋昭仪明面上说这两人是丫鬟,但一定是宋家悉心教养的女医。
  大家族培养出来的,肯定医术了得。
  宋昭仪扇两下扇子,高贵冷艳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本宫了,本宫就大发慈悲地帮帮你,寒露,去把丹砂叫出来。”
  江映梨喜出望外:“嫔妾多谢昭仪娘娘!”
  不一会儿,一个身形清瘦,眉眼清丽的丫鬟跟在寒露身后进来。
  “请昭仪娘娘安,请充仪娘娘安。”
  “你想问什么,皆可问她。丹砂,先给她把脉吧。”宋昭仪道。
  江映梨颔首,丹砂上前为江映梨拿脉。
  看着丹砂时而舒展时而蹙眉的神色,江映梨心想,法子都是女人,也不用忌讳什么,直直道:
  “丹砂,本宫想问问,若是一直用不承雨露的法子避孕,三年无子的概率有多大?”
  这话听得一旁的宋昭仪愣了愣,用扇子遮住了脸。
  江映梨丝毫不觉有异状,直愣愣看着丹砂。
  丹砂很严肃地摇头,“娘娘,这样避孕,等同于无。身体康健的情况下,三年无子基本不可能。”
  江映梨怔了怔,感觉答案呼之欲出:“除非...”
  丹砂从江映梨的手腕上收回指尖,声音略微踌躇:“除非不易孕,娘娘应是之前伤了身子,还没彻底调理过来,所以不易有孕。”
  第59章 狭路相逢
  脑内轰然一声,江映梨感觉脑子里的弦断了。
  果然,之前无论是太医和大夫都是瞒着她的,只说她身子康健。
  对于孩子,江映梨虽没有那么迫切的心情,毕竟现在宫里一个孩子都没有,但是,以后呢。
  何况,想不想要和能不能生是两回事。
  她第一次听到真相难免失落。
  “娘娘。”秋霞心疼地扶住了江映梨的胳膊。
  丹砂看到江映梨神色黯然,忽然意识到什么,告罪道:
  “娘娘恕罪,先前太医并未告诉娘娘真相,想来是怕娘娘伤心,奴婢嘴太快了...”
  宋昭仪一愣,坏了,她刚才都没想到这茬。
  再一转眼,方才还端坐着的江映梨竟然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了。
  宋昭仪“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江映梨,结巴道:“诶——你,你你你别哭啊!”
  江映梨原本只是掉几颗泪,宋昭仪这么一说,眼泪跟开闸了似的止不住,哭得梨花带雨。
  宋昭仪一脸无措地转了两圈,朝屏风后的小太监道:
  “怀玉,你先别唱了!”
  咿咿呀呀的唱腔顿时止住了,江映梨的抽泣声顿时变得很明显。
  丹砂赶紧道:“娘娘,不易有孕不是不能有孕,你先别伤心,你的身子,只要好好调理,会与常人无异的。”
  宋昭仪听到这熟悉的哭法,到底没忍住,上前手忙脚乱地揽住江映梨的肩,“好了好了,听到丹砂说什么了没,调理调理就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还哭起来了。”
  江映梨一边抽泣一边哽咽道:“真的吗?还能调理过来?”
  丹砂重重点头,“奴婢绝无半句虚言,娘娘您想啊,太医不告诉娘娘这事儿不也正是能调理回来,所以就不想多此一举怕娘娘伤心吗。”
  宋昭仪点了点头,“很有道理,你听听吧,别哭了。”
  江映梨心里到底好受了很多,不再猛猛流泪,而是小声抽泣。
  宋昭仪揽着她,看她肩膀一耸一耸的,便想起自己五妹妹。
  这种软包子,连哭起来都一样啊。
  怪可怜的。
  宋昭仪像从前安慰五妹妹那样轻拍着江映梨的背。
  江映梨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宋昭仪的怀里,赶紧钻出来,赔罪道:
  “昭仪娘娘恕罪,嫔妾一时伤心,情难自禁。”
  宋昭仪清咳两声,理了理衣襟。“算啦,看在你不是故意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
  江映梨揉了揉眼角,坐好了。
  宋昭仪冲恭谨立在一旁的怀玉道:“去去去,唱首欢快点儿的。”
  怀玉颔首领命。
  江映梨这会儿才看清楚方才那个唱戏的太监长什么样儿。
  眉目细长,面白无须,不知为何,江映梨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书卷气,偏偏他掐指唱戏,咿咿呀呀地,这书卷气和那戏子的脂粉气一结合,别有一番风情。
  “昭仪娘娘是特意让内务府找了会唱戏的人来柔福宫伺候吗?”
  宋昭仪摇头,随口道:“不是,随机分配的,本宫刚入宫那会儿无聊得紧,他便自荐说会唱曲儿,唱得还成,就留着他了。”
  江映梨总觉得这太监有些怪,一个人身上怎会同时出现书卷气和脂粉气。
  但见宋昭仪毫不在意的样子,便也没再多心,毕竟,能在柔福宫当值的人,底细肯定都被好好探查过了,轮不到她来操心。
  那太监唱得的确好,调子婉转动人,江映梨心情好了不少,又坐了一会儿,便自觉要告退。
  宋昭仪看了看外面正好的天光,“随本宫出去走走吧,整天闷在宫里有什么意思。”
  江映梨没想到宋昭仪会主动邀约,答应了下来。
  两个人在宫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虽然没有多少话题,但是一路上也不无聊,因为宋昭仪边走边吐槽路上的所见所闻。
  “嘁,那一队小宫女领头的不是启祥宫的吗,这个点传膳,真能编排人,吃吧她就,吃成宫里第一位大胖子。”
  “啧,这谁种的树,怎么唯独这棵不一样,这么明显没人发现吗?”
  “哎呦——”宋昭仪顿了顿,重重眨了眨眼睛,“那不是陛下和新晋宠妃沈贵人吗?”
  原本还淡淡笑着的江映梨一顿,抬眸看去,宫道尽头,刚转出来两人。
  正是陛下和沈贵人。
  陛下阔步走在前,沈贵人落后一步,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人一路在说话,很是亲密的模样。
  江映梨脚步顿了顿。
  宋昭仪看侧眸她一眼,感觉人又要哭了。
  哎呦喂,小可怜儿呀。
  她现在她算是明白家里为什么不送老三老四入宫了,无爱一身轻啊。
  反正她看到陛下和沈贵人走一起心里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远处的萧承澜和沈竹心正从苏清容的启祥宫出来,萧承澜要回长庆宫,要和回锦绣宫的沈竹心同行一段路,他便问了些账本的事。
  沈竹心心里有些不安,“陛下今日怎么来了。”她记得她没让翠声去告状。
  萧承澜没多说,只淡声道:“这次的账簿很重要,你再跪下去,能给朕交差吗。”
  沈竹心赶紧道:“嫔妾知道很重要,嫔妾就算今日受了罚,不眠不休也会在三日内交齐账簿的,嫔妾时刻谨记陛下的叮嘱。”
  “知道,朕也不是专门为你来,能顺便为你解围就解了,何况,朕没有虐待臣子的习惯,你爹尚且没为了朕不眠不休。”萧承澜随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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