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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是景华的?”赵恒生眼神微动。
  池锦点点头:“嗯。我从项目的组织者志愿者,变成了被服务的对象。贵司提供的专业心理疏导渠道和药物援助计划,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方便问问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不想说的话就不说。”
  池锦沉默。
  她还没和学生时代后的任何一个人说过她的伤心事,她心里的这根刺,她暂时并无拔掉的欲望。
  第18章 .因为什么
  “你不愿意说我也完全理解。看到你现在状态不错,真好。”
  赵恒生的语气缓和了些许。
  “其实真正让我康复的是看到您在公司年会上的发言,当时在网上传得很广。其实您也是因为自己经历过,才知道走出来有多不容易。乌鸦反哺,现在又帮助社会上同样也这样困扰的人。”池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逐渐柔和的表情,“在今天之前,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与您面对面。或许这就是一种契机,让《面孔》有机会成为传递您理念的媒介,而我,恰好是那个手握话筒的人。”
  赵恒生沉默片刻,态度虽软化,但原则未变:“我当然知道宣传是双赢,但我做公益从来不是为报道被宣传,更不是像有些人说的是为了自己公司上市做噱头。”
  池锦这才上前一步,将那份经过她快速梳理、重点标注的稿件放在赵恒生桌上:“赵董,这是我同事秦显成写的初稿。上午沟通不畅,可能影响了您审阅的心情。这篇稿件并非泛泛而谈,它聚焦的是受助群体的真实困境与改变,试图挖掘公益行动背后的社会结构性问题。他这一两周,反复研读您历年的访谈、讲座实录和项目报告,下了很大功夫。”
  他并不是不讲情理的人,拿起稿件认真读起来。
  池锦适时补充,声音放轻却清晰:“不瞒您说,别看我同事这大块头,看资料时好几次偷偷抹眼泪。”
  赵恒生放下稿件,深深叹了口气。
  “《面孔》是有温度的杂志,我们都希望更多边缘的群体通过文字被看到。如果一味追求经济效益,我们就不会坚守纸媒。”
  赵恒生抬眼的瞬间,瞥见池锦右手握笔处因长期伏案留下的清晰凹痕,眼神微动,又叹了口气:“你很热爱这份工作吧?”
  “是的。”池锦毫不犹豫地点头,引回话题,“我相信您投身公益事业,同样源于一份超越现实利益的理想主义坚守。”
  “我做公益没有私心,但因为背靠公司,难免会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他摇摇头,“所以这几个月我都不接受任何采访,不上任何杂志和电视台。”
  “理解您的顾虑,但我保证《面孔》不会同流合污。”
  赵董盯着她看了一会,笑道:“会亲自跟外采,你应该也是小编辑,怎么有底气和我保证?”
  池锦没有底气,但现在她不能打退堂鼓,镇定答道:“其他杂志我不做评价。《面孔》的声誉,是历任主编、编辑,用一篇篇扎实的报道、一次次严谨的求证、对良知和底线的共同坚守,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我不敢代表整个行业,但《面孔》编辑部,从主编到实习生,这份对真实和深度的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这番话掷地有声。赵恒生凝视她片刻,紧绷的神色终于彻底舒展开,露出一丝笑意:“钟心传媒人才济济。我们两家公司在广
  告业务上有往来,我接触过你们几位主编,确实都是面孔。”
  池锦终于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递过一张名片:“赵恒生。”
  池锦受宠若惊,她一个小编辑可根本没有名片,只好恭恭敬敬地接过来:“您太客气了,我是池锦。”
  赵恒生道:“说不定你以后会成大器,早点准备名片吧。”
  “借您吉言。”
  “去叫那位小秦编辑进来吧,”赵恒生指了指会客区的沙发,“坐下详谈。”
  接下来的沟通异常顺畅。赵恒生的秘书送来了大麦茶,他本人也敞开心扉,不仅爽快授权了稿件,还约好了下次深度采访的时间。
  ……
  为协助秦显成完成最后的稿件校对和细节确认,池锦特意留到很晚。秦显成感激涕零,非要请她吃顿烤肉答谢。两人刚走出大厦,迎面撞上正准备下班的集团总编林薇。
  交际草秦显成和林总编见过几次面,拉着池锦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不料这位总编根本不记得这两位小小小编辑是谁,说了几句客套话。
  秦显成今天心情愉悦,便自报家门:“林总编,我们是《面孔》的编辑,她是池锦,我是秦显成。”
  林薇原本心不在焉,听到“池锦”二字时,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来:“池锦?……这期编推那位‘特邀编辑’?”
  第六感告诉池锦这个反应不太对劲。如果如陈以声所说,上面虽然批评了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但林总编还特意表扬了池锦的话,她不应该不记得自己才对。
  池锦一时间拿捏不好分寸,不知该怎么说。可刚好上午秦显成在出公益面孔的外采,并不知道办公室的风风雨雨。他不明就里,快人快语:“对!就是那篇!本来发教育专栏的,我们主编给调到编推了,还特意加了池锦的名字!”
  林总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说着赶时间便离开了。
  她的眼神和表情让池锦觉得不舒服,这事越想越不对。
  池锦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得找陈以声问个清楚:“秦哥,我想起来有个东西落在办公室了。今天先不吃饭了吧,下次,下次一定!”
  不等秦显成回应,她已转身冲回电梯。
  办公室只剩下那一盏灯还亮着,池锦三步并两步跑上去,扶着栏杆气喘吁吁地敲着门:“陈主编……我有事要问你。”
  门内的脚步声停顿了几秒,门开了。陈以声站在门后,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这一幕莫名让池锦想起第一次去他家的情景。
  “不是下班了吗?”
  他问,听不出波澜。
  “我有话要问。中午你当着大家面的表扬到底是林总编说的?”
  “是。”
  “不可能!”池锦一路狂奔,气息不稳,“您……能不能先给我杯水?我有点岔气……”
  陈以声转身,拿起一次性纸杯,接了大半杯温水。水流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我本来就觉得奇怪,林总编如果真想表扬我,干嘛还要假手于您呢?还好我刚才看到她了,果不其然反应不对。”池锦低声道,“别说表扬了,她看我的表情实在……”
  陈以声把水递给她:“先喝水。”
  “您和我说实话。不然水我喝得不踏实。”池锦扶着门把手,“您不用因为我知道咱们是师兄妹了特意照顾我,还是像之前一样骂我就行,我没这么脆弱。”
  “不是因为这个。”他声音低沉。
  “您放心,我嘴可严了,根本没把您假结婚的事情说出去。”
  “不是因为这个。”他再次打断。
  他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捉摸不透,以防脱水,池锦只能先喝一大口保住小命,无奈道:“那是因为什么?”
  陈以声看着她因奔跑和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澄澈的、执拗的、非要一个答案的眼睛。
  他沉默了几秒,那目光沉静依旧,却蕴藏了更多池锦无法解读的东西。
  “池锦。”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那是你该得的表扬。”
  池锦咬咬嘴唇:“她是不是不仅骂了您,还骂了我?只是您不说。”
  “她记不记得你……她每天要见的人很多,一个刚被‘批评’流程的主编提到的编辑,
  她当然不会特意记得。她的反应,很正常。”
  “我不是输不起的人。废稿就是废稿,我认。”池锦喉咙有些发干,“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我都谢谢您。”
  “我说过不喜欢听感激的话。”
  “无论怎么样,至少您让我知道,原来我的名字也可以出现在编推。”
  “不用谢。想通了就回去吧。”
  她心头百味杂陈,疑惑多日的“为什么最近对我这么好?”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又咽了回去:“陈主编也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她转身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池锦知道事情多半就是她猜测的那样,林总编应该狠狠批评了陈以声,不然他不至于那么严肃地当众道歉。但他一个人揽下责任,又给了自己全部好处的动机……实在不敢令人深思。
  为了“报恩”,她甚至有几秒钟打算报名北园大学城陈以声负责的外务,但一想到他和工作神经紧绷不说,而且两人一旦独处,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虽然不至于说让她觉得尴尬难堪,但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更何况,池锦对攀高枝没兴趣,也不想让任何人误会她有这样的心思。眼下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再主动贴着陈以声,那不是更让人传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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