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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见池锦态度真诚,不像来套话或者甩锅的,郭鑫点了点头,语气也带上了点同仇敌忾:“行。不瞒你说,另一票我确实投了你。因为我看咱们这养老院,放眼望去,真像一群躺平等退休的,就你一个还像个想干活儿的护工。”
  池锦欲哭无泪:“护工就护工吧,只要你也别倒戈就行
  。相信我,咱们试一试,总比不试强!”
  郭鑫以为池锦已经有了主意,语气也轻松下来:“行,小池组长!那我回去整理一下,咱们讨论会见吧。”
  送走郭鑫,池锦心里依旧没底。这个假期根本没能好好休息,更没心思思考什么改革大计。这种临危受命、被架上去的感觉糟糕透了。
  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上。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去请教三位主编,哪怕是一向不对付的杜燕妮,她也得耐着性子去探探口风,汲取点经验。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最靠谱、业务能力出众的陈以声,可当她兴冲冲回到办公室时,却发现这位爱岗如家的活阎王并不在工位。想起近日确实有传闻说他要升职,她不受控制地想象着他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编辑部的日子。
  好像有点……不适应。
  来不及多想,小池组长敲响了方唐副主编的办公室门。
  第34章 .疲薪蚀骨
  方唐人如其名,处事圆融,擅长人际关系,虽然业务能力不算顶尖,但总是笑脸迎人。听明池锦的来意和困惑后,她温和地笑了笑,给她倒了杯茶。
  “小池编辑啊,别太有压力。小组长嘛,最重要的是承上启下,团结好同事。”方唐语重心长,“《面孔》的情况你也知道,纸媒式微是大环境,但我们月刊的调性和深度不能丢。日更嘛,要紧跟热点,但也不能失了格调。改革急不得,要先稳住人心。你年轻,有想法是好的,但要多听多看,慢慢来,遇到难协调的人或者事,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沟通。”
  她的话更多是安慰和鼓励,在具体业务方向和改革破局点上,并未给出太多实质性建议。
  池锦陪着笑脸,心里却越发焦虑。
  聊了不到十分钟,池锦礼貌告辞。在对面门口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去敲杜燕妮副主编的门。
  杜燕妮业务能力极强,好大喜功,控制欲也强,两人过节颇多。
  见到池锦,她挑挑眉,语气不咸不淡:“新上任的小池组长有何指教?”
  池锦放低姿态,诚恳地说明了面临的困境和改革的迷茫。杜燕妮听完,嗤笑一声:“那帮老狐狸,就会耍这种小聪明。”
  杜燕妮虽然不喜欢池锦,但对内容的追求和理想是真的。
  她拿起笔,在纸上唰唰地画着:“《面孔》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月刊要转型,不能只满足于小资情调,得切入更尖锐的社会议题,做深度,做别人不敢做的。内容、渠道、读者互动,三者缺一不可……”
  她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堆,观点犀利,甚至有些激进,听得池锦头皮发麻,但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在理,只是执行起来难度巨大。
  最后,杜燕妮瞥了她一眼:“想法给你了,有没有魄力和能力去做,就看你自己了。别以为当个组长就是发发任务那么简单。”
  池锦认真道了个谢,快步离开了。虽然她说得对,但池锦讨厌她,不想在这里多耗一秒钟。
  最后,池锦才怀着有些复杂的心情,站在了陈以声的办公室门外。她早就说过,在专业上,陈以声是她最敬重的前辈,也是她潜意识里遇到困难最想寻求指引的编辑。
  陈以声似乎刚回来不久,大衣还搭在椅背上,正专注地审阅一篇稿子。见她进来,他抬起眼,目光沉静,用笔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池锦自认为何陈以声已经算得上熟络的同事,也勉强能称作朋友,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客气,像棵被霜打蔫了的小草,垮着肩膀坐了下来,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遇到难题了,小池组长?”他开门见山,早已明白她的来意。
  池锦重重地点了下头,带着点委屈和哀怨,把自己的惶恐、不安以及和郭鑫的谈话、还有方唐与杜燕妮的建议都大致说了一遍。不过她隐去了办公室的勾心斗角,她不喜欢打小报告。
  陈以声停下手里的工作,安静地听着,沉吟片刻道:一个意在守成,一个力求破局,都有道理,也都不完全。”
  池锦开口道:“《面孔》的改革……也就是说纸媒的改革,在我看来都不应该是修修补补,而是重新塑造了。从前纸质月刊的存在意义是信息传递,但现在显然不是了,更倾向一种深度阅读体验和品牌标杆。”
  “你是说纸媒变成一种象征符号?作为媒体人来说确实力不从心,但这也无可厚非。”他看向池锦,“小组长是她们主张的,我也确实没想到会是你在这个位置。是麻烦,也是机会。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推动一些事情,别总想着‘管’人,要学会‘激发’人。那些老编辑,并非全是混日子,他们经验丰富,人脉深厚,只是缺乏动力和新的目标。你需要做的,不是自己埋头苦干,也不是强行命令,而是找到能点燃他们兴趣的点,把他们纳入你的计划,让他们觉得有事可做,有价值可实现。”
  池锦只觉得醍醐灌顶,下意识喃喃:“我……我做过最大的官就是寝室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带队伍……”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法。这是一个实践的好机会。”
  所以当时陈以声主动将她调入a组。只是如果池锦知道这事,说不定会错怪他的好意。
  “如果我做错了呢?做的不好呢?”
  “我以为在《面孔》打磨了这两年,你早已学会如何看待偶尔的失利。”陈以声轻声道,“就像你曾对别人说的,‘天塌了有这个学长顶着’。放心去做。就像你曾经相信的那样,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这句承诺比什么都有分量。
  池锦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聚起光:“那我初步设想,打破固定栏目制,拿出部分版面做试点运行,这种思路可以吗?”
  “可以。”陈以声点点头,“初期投入可以小步快跑,快速试错。你需要做的,是把握方向,协调资源,清除障碍,而不是事事亲力亲为。现在小组长,等你以后做了责编、副主编、主编,都是这样。”
  他没有给她具体的方案,而是提供了一种思维方式和运作框架。
  终于有了一把钥匙,替池锦打开一扇窗,让她看到了跳出琐碎管理和人际纠缠的另一种可能。
  “我感觉我摸到一点儿门槛了。”
  “今天能给我一个初步方案吗?”他问,回到了工作节奏。
  池锦想起已经接单的兼职,难为情地摇摇头:“我也想稳扎稳打一些,也要和大家交流想法。周四开讨论会,那天我加班也会做完!”
  “好。”陈以声应允,“那就去做吧。”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池锦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开口,“最近编辑部有传言,说您可能要离开《面孔》,这是真的吗?”
  陈以声也顿了下:“你听谁说的?”
  “大概有半个月了吧。”
  “就编辑部目前而言,没有收到任何人事调动的安排。”
  池锦并不想听这么官方的回答,又问:“那您自己呢?有收到什么内部消息吗?”
  陈以声没有想瞒她的意思,坦诚地摇摇头,又道:“池锦,专注于你当下应该做的事。无论未来是谁坐在主编或副主编的位置上,只要你坚持做正确的事,做出实实在在的成绩,就自然会获得应有的支持。”
  ……
  只消一个下午,池锦就已经拟定出了初步方案。只是像她说的,她也像等到想法成熟一些再和上级汇报。她和小段简单商量后,师徒二人在a组小群里发布了周四上午召开讨论会的通知,诚恳邀请大家带着各自的想法前来交流碰撞。
  段兴澈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长吁一口气:“天老爷,总算理出点眉目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大家不配合。”池锦依旧忧心忡忡,“目前我只和郭鑫聊过,他看起来是真心想做点事的。”
  “那也只能等到周四再看结果了,师父。”段兴澈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说道,“下班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池锦看了眼表,这才发现距离下班只剩下一两分钟了,她连忙起身收拾东西:“不行不行,一会我还有要紧事。”
  “哟,师父这是有约会啊?”段兴澈促狭地眨眨眼。
  “你小子现在都敢打听起师父的私事了?”池锦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怼,语气故作高
  深,“不告诉你。”
  “哎呀,师父对我一点也不坦诚。”
  兼职遛狗的地点离公司出乎意料地近,就在大厦后身那片对外开放的绿地公园。池锦牵着那只活泼的柯基,做贼似的,总忍不住抬头望向钟心传媒那灯火通明的六层楼。其中,尤以《面孔》编辑部所在的十二层最为灯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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