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池锦心里咯噔一下:“陈总编,这个……”
“我问你是,还是不是。”陈以声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陈以声这个状态,就是要发飙了。
池锦脸颊发烫,硬着头皮回答:“不是。孟秋女士的合作目前由新的代理负责,昨天的采访已经确认,相关资料我……我会后立刻更新同步。”
“会后更新?”陈以声重复了一遍,身体微微后靠,倚向椅背,眼神冷冽如霜,“池编辑,责编汇报是让你展示清晰、准确、即时的工作进度,不是让你用‘即将’、‘会后’这类模糊辞令来搪塞。连最基础的信息都未能及时核实更新,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后续项目推进的有效性与可靠性?”
他的批评严苛得不留半分情面,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重锤,砸在池锦心上,也清晰地穿透了并未完全闭合的门缝,落入内外有心人的耳中。
在座的编辑无不噤声,陈总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林助有些意外,她看起来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一个小小的联系方式或许在你看来无关紧要,但这反映的是最基本的工作态度和严谨性!《面孔》的标杆立在那里,不是靠这种粗心大意来维持的!”
池锦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激光笔,指甲掐进了掌心。她拿捏不好他是真的生气,还是故意小题大做。当下来不及思考,她只好看向江叙欢,期望她能帮忙解释一句。
江叙欢脸上适时地露出些许尴尬和无奈,她微微开口,似乎想打圆场:“陈总编,这个其实……”
“江副主编。”陈以声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去,“池编辑的业务汇报,应该由她自己负责到底。你需要补充的是宏观层面的内容,不是替她解释细节疏漏。”
江叙欢立刻噤声,抱歉地看了池锦一眼,垂下了目光。
陈以声重新将视线投向池锦,语气依旧冰冷:“这个专栏的后续跟进,写出详细报告,明天一早发给我。出去吧。”
被提前赶出去了。
池锦只觉得全身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又在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种冰冷的麻木。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僵硬地收拾起桌面的文件,低声应了一句:“是。”随即转身,步伐略显凌乱地走出了会议室。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令人窒息的气氛。
她在玻璃窗门外,看到几乎所有编辑都低着头,假装忙碌。
江叙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忐忑和谨慎:“陈总编,您别生气,最近有些波动,池锦她可能最近太累了……”
陈以声没有看她,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累不是借口。工作标准不能降。你也出去吧。”
“是。”江叙欢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在背对陈以声的那一刻,她温婉的眼底迅速掠过疑惑——陈以声今天的火气,似乎格外大,针对得也格外明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流言,真的让他开始避嫌甚至迁怒了?还是……另有原因?
门轻轻合上。
陈以声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投向那扇隔绝了外界窥探的门。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极轻的笃笃声。
刚才那出戏,他演得足够逼真,足够冷酷。
门内门外那些竖起的耳朵,应该能如愿以偿地将“陈副总编极其不满池锦工作失误”的消息带回各自的编辑部。
这盆冷水泼下去,至少能暂时浇熄大部分关于“池锦是那个特殊存在”的猜测。
他环顾一圈,低声道:“引以为戒,《秋日来信》的责编来汇报吧。”
不知是因为第一个编辑部表现不佳的迁怒,还是陈以声今日本就心情不好,汇报很快结束了,没有一个编辑笑着走出来。
会议室内的陈以声目光落回电脑屏幕,上面不是报表,而是一份私人调查的摘要邮件。发信时间,是今天凌晨。
邮件内容清晰地指向了流言最初的、最活跃的几个散播节点,最终都隐约串联向同一个源头——那个平日里总是温婉得体、对他言语间不乏仰慕、对池锦也看似颇为关照的副主编,江叙欢。
动机?或许源于他升职后的人员变动,池锦的光速升迁威胁到了她,或许源于女人更敏感的直觉和嫉妒——怀疑他还在《面孔》时就已对池锦有所不同,只是当时无人察觉。而池锦近期的风头正盛,无疑加剧了这种不安和嫉恨。
所以她利用了三年前就偶然得知的信息——陈以声的戒指仅仅是掩人耳目的道具。因此,巧妙扭曲,编织成“婚变出轨”的丑闻,试图一石二鸟,既打击池锦,也可能……是为他可能的离开提前“铺垫”——如果他因为丑闻而离职,那么空出的位置……
私人调查仅仅锁定了在论坛上散布谣言的匿名人。
不过……
陈以声一直怀疑江叙欢与林总编私下有往来,像现在的林助是安排给陈总编的眼线,从前的陈主编,也正被江叙欢盯着看着,再汇报给林总编。
陈以声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他原本的计划,是平稳交接,安静离开。但现在,有人非要提前把水搅浑,甚至触碰了他的底线。
那就别怪他,在离开之前,顺手清理门户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低沉:“何总,您现在方便吗?关于上次提过的那件事,我可能需要再和您说一下,并且,需要额外处理一点小问题。”
第69章 .风向转变
池锦坐在工位上,感觉四周的空气都带着针尖般的刺痒。陈以声那些冰冷的斥责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自尊心上。她拼命忍住眼眶的酸涩,死死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周围的同事虽然都保持着沉默,但她能感觉到那些闪烁的目光和无声的交流。同情?看戏?幸灾乐祸?或许兼而有之。她甚至不敢去想,此刻其他编辑部的工作群里,会如何添油加醋地传播刚才那一幕。
段兴澈悄悄给她发了条消息:「师父,你还好吗?[抱抱]」
池锦看了一眼,鼻尖更酸,没有回复。她不需要同情,尤其在此刻,同情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可怜。
办公室的门开了,江叙欢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她走到池锦工位旁,轻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池锦,别往心里去。陈总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正好撞枪口上了。那个错误确实不大,他平时不会发这么大火……”
这话听起来是安慰,却像软刀子一样,巧妙地坐实了陈以声是“心情不好”才“针对”她,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池锦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欢欢姐,是我工作没做好。”
“快别这么说,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江叙欢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赶紧把资料更新一下,报告写好发过去就没事了。需要帮忙就说。”
“嗯,我知道。”池锦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江叙欢又安慰了两句,才转身走回自己的独立隔间。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温婉迅速褪去,眉头微蹙。陈以声今天的反应,严厉得超乎她的预期,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这虽然是她乐于见到的——足以让池锦难堪并撇清关系,但也让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这不像陈以声一贯冷静克制的作风。
难道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纯粹心烦气躁?
她坐回座位,打开微信,《秋日来信》的一个相熟编辑的消息立刻跳了出来:「欢姐!什么情况啊刚才?陈总发那么大脾气?我们外面都听见了!池锦这是彻底失宠了?」后面跟了个吃瓜的表情。
江叙欢唇角勾了勾,回复得却十分得体:「别瞎猜,就是工作上的小疏漏,陈总要求严格罢了。[苦笑]」
对方立刻回复:「得了吧,这火气明显冲人啊!看来之前那些传言真是没影儿的事,要真是那种关系,能这么下脸子
骂?我们这边刚才还在猜是不是《面孔》的谁呢,这下看来池锦肯定不是了。」
「嘘,小声点。别传这些了,对池锦影响不好。」江叙欢假意劝阻。
「知道啦知道啦。不过这下好了,你们《面孔》内部估计也消停了。」
放下手机,江叙欢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流言的方向正在按照她期望的那样发展。池锦被当众严厉批评,无疑是最有力的“清白证明”。只要再加把火,彻底坐实陈以声是因为不满工作而非其他原因才对《面孔》、对池锦如此严厉,那么等他真的因“丑闻”离职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批判他的“人品”和“失职”上,谁会再去深究流言的源头?而作为“受害者”之一的池锦,不仅前途受损,恐怕也很难再在钟心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