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以这回她没急着求饶。
  方脸婆子则强忍着对郑明芷的畏惧。
  上来便喊起了冤。
  “太子妃明鉴!奴婢们冤枉啊!奴婢们是在当值的时候说了话,但奴婢们说的都是跟差事有关的事啊。
  主子们金尊玉贵,奴婢们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各位主子们说嘴啊!”
  圆脸婆子壮了胆,哆哆嗦嗦地附和:“请太子妃明察,替奴婢们做主啊!”
  金承徽和秦昭训已经坐到了她们平时坐的位置,边喝茶边乐得看热闹。
  郑明芷很不耐烦。
  这份不耐烦不仅仅源于一大早就要处理这破事,更因为惹出事的人是槛儿!
  因为事情发生在她管的后宅!
  妄议储君及其妾室,以上犯下,蔑视皇权,哪一项罪名都不容忽视。
  太子若知晓了此事。
  怕是要当她这个太子妃治下不严!
  该死的小蹄子,果真是个不安分的。
  刚到后院就给她找事!
  郑明芷没管那俩婆子。
  温和地看着槛儿,实则眼底一片冷意。
  “我虽为太子妃,却也不能无凭无据便处置了东宫里的这些个奴才。
  你说她们妄议殿下及后院女眷,对你出言不逊,除了你这贴身丫头,可还有其他人能证明你所言非虚?”
  槛儿面露惊愕。
  方脸婆子眼中闪过得意。
  槛儿借拭泪的动作掩了掩唇角的弧度,再抬头脸都白了,又急又委屈。
  “除了跳珠,妾身没有其他人证,可妾身说的都是实话,她们当真犯了不敬之罪,妾身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此人,她最是目中无人。”
  “那些擅自揣测殿下要往谁屋里去的话,说妾身给曹姐姐提鞋都不配,骂妾身的污言秽语皆出自她之口!”
  说罢,槛儿指向俩婆子的其中一个。
  葱白的手指对着的方向。
  是圆脸婆子。
  方脸婆子身子微僵。
  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不等她想明白对方闹的哪一出,旁边的人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喊。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圆脸婆子抖如筛糠,声音近乎尖叫。
  “是她是她啊宋昭训!那些话是她说的您忘了?!是她说你不配给曹良媛提鞋!说殿下看不中你,说你是个骚货守不住,都是她说的啊!”
  说白了她就是个粗使奴才。
  嬷嬷都算不上。
  平时连主子的面都见不着,能当着太子妃的面挺到现在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郑明芷面若冰霜。
  金承徽与秦昭训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意味。
  刚到门口的曹良媛拉着唇角看着两个婆子,眸底的狠厉转瞬即逝。
  “赵淑霞!”
  方脸婆子没察觉到现场的气氛变化,大叫着圆脸婆子的名字朝人扑了过去。
  嚷着要撕烂赵婆子的嘴。
  赵婆子被抓花了脸,下意识还手,嘴里坚持声称那些话就是方脸婆子说的。
  等嘉荣堂的人将她俩分开。
  屋中一片死寂。
  方脸婆子浑身僵硬地扭头。
  就见那位她最看不上的宋昭训状似被吓得不轻,玉面带泪,美目泛红。
  脆弱得仿佛一株经不住任何风雨的娇花也似,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但就在这个时候。
  她垂首拭泪,不经意似的朝这边看来。
  于是,方脸婆子看到了。
  她淡漠沉静的眼,以及微微挑起的眉。
  第17章 金承徽的羞辱,槛儿:“怪脏的。”
  嘉荣堂的后罩房和前院之间隔着一个长条形的园子,往北是宫人住的屋子,往南出去绕过游廊便是前院。
  此时,园子里聚满了人。
  当值的没当值的宫人,都被叫来观刑。
  正中间。
  两个婆子被堵了嘴死死按在地上。
  随着廷杖重重落下。
  一道道沉闷的声响不绝于耳,两个婆子的脸涨得发紫,眼球鼓胀,口中呜呜咽咽很快涌出大口血水。
  观刑众人皆神情惊惧,面若金纸。
  等廷杖击打皮肉的声音终于不再响起,两个婆子的身子下面已是血肉模糊。
  行刑的太监探了两人的鼻息,对双脚呈外八外展站着的庞嬷嬷点点头。
  庞嬷嬷面无表情。
  “拔了她们的舌,扔去后面浣衣坊。”
  立时有手持刑具的太监过来,只听得两道濒死野兽般的凄厉呜咽声。
  观刑众人里年纪大些的宫女太监看似镇定,实则都不自觉打起了哆嗦。
  年纪轻的则吐的吐,哭的哭,晕的晕。
  等一切归于平静。
  两个婆子奄奄一息地被抬了下去。
  庞嬷嬷肃容环视一众观刑的宫女太监。
  “都瞧仔细了?这就是妄论主子,以下犯上的下场!平日里你们要论张家的短还是李家的长,我不管。
  但事关主子,你们最好都给我紧着皮子,别阎王殿前打灯笼,自寻死路!”
  众人连连应诺。
  庞嬷嬷顿了顿。
  还是告诫道:“宋昭训是从咱们嘉荣堂出去的,是殿下亲抬的昭训。
  我不管你们从前跟宋昭训有什么恩怨,但今后若有人再敢对宋昭训出言不逊,这两个婆子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都给我记住了!”
  大伙儿觉得心惊。
  却是没料到曾经低贱的杂役丫头不仅成了主子,还有了这么大的造化。
  这两天没少私下骂槛儿“狐媚子”、“骚蹄子”的人,不由得汗流浃背。
  但甭管他们心里如何想。
  反正面上无人敢不应。
  庞嬷嬷没再多说,带着人回了前院。
  听完她的回禀,郑明芷微微颔首。
  金承徽娇哼一声:
  “这些个奴才,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太子妃仁慈留她们一命。
  换做我,必定把人杖毙了,再扔去乱葬岗喂狗!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尊卑贵贱!”
  郑明芷对金承徽的奉承没什么表示,她留那两个奴才的命自有她的道理。
  刁奴以下犯上,连太子都敢编排。
  不论什么原因,在外人看来都是她这个太子妃没约束好后院的奴才。
  如此,她若杖毙了那两个刁奴。
  传出去旁人怎么想?
  指不定会当她欲盖弥彰,残暴不仁。
  这种有碍自己贤名的事,郑明芷才不会做。
  只不过想到今儿个闹出这事的起因,郑明芷不禁迁怒到了槛儿头上。
  她看向秦昭训旁边的槛儿。
  以一种训诫的口吻道:
  “既做了主子,就把那没出息的毛病改了,别动不动便被几个奴才吓得掉泪珠子,没得丢我和殿下的脸。”
  殊不知槛儿是刻意这么做的,毕竟一个人的性子要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且太子慧眼如炬,又让人查过她。
  她若转变过快,难免不会让太子起疑,被当成别人安插到东宫的探子。
  郑明芷此言明显只是迁怒,意在当着曹良媛等人的面下槛儿的脸子。
  不是真的要她改性子。
  不过,倒是为她今后的改变提供了一个契机。
  槛儿暗哂。
  起身对郑明芷福了福身,细声细气道:“是,妾身谨遵太子妃教诲。”
  金承徽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妹妹也不必过于着急,有句话不是叫‘狗改不了吃屎’?当然,我不是说你是狗,只是打个比方。
  做了这么多年的奴才,有些东西刻进了骨子里,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也情有可原不是?用不着太为难自己。”
  这话就难听了,都不是拐弯抹角了。
  秦昭训仍旧面无表情。
  曹良媛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茶盏里的浮沫。
  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情此景,和上辈子槛儿刚得了位份那会儿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
  彼时槛儿每回都被金承徽呛得羞窘欲死,只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今槛儿也羞窘,却只是这具身子的本能反应,她的思绪可谓心如止水。
  槛儿这会儿倒挺庆幸自己这副身子的某些本能反应,不受她控制了。
  毕竟像是害臊脸红、受惊白脸这种直接体现在身上的情绪反应,通常很难装出来且不会被人轻易识破。
  “有劳金姐姐提点。”
  槛儿红着脸难为情道。
  金承徽被她发窘的样子逗笑了,正要摆手装大方,就听槛儿软声道:
  “但……金姐姐以后还是别这么说吧,怪脏的,当然我不是说金姐姐你脏!
  而是这话委实不雅,我听了没什么,就怕金姐姐说惯了,日后当着殿下的面不慎说漏了嘴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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