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此言一出,堂中诡异地静了一瞬。
  秦昭训目露惊诧。
  曹良媛手上拨弄浮沫的动作顿住,看着槛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金承徽反应过来,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脏?
  她居然说她脏??
  奴才出身的贱胚子,她怎么敢!
  “宋昭训,你大胆!”
  金承徽“啪”的一掌拍在茶几上。
  槛儿配合地缩了下脖子。
  “金妹妹何必动怒。”
  曹良媛搁下茶盏。
  在金承徽又要开口前打断了她的话头。
  “我倒觉得宋昭训说得在理,你好歹也是官家出身,经选秀入的东宫。
  如今张口便是那等粗鄙污秽之言,实在有失身份体面,若是传到殿下耳中,妹妹可担得起这失仪之责?”
  金承徽担不起。
  槛儿晋位之前,后院的三个妾室就属太子往金承徽屋里去的次数最少。
  她本就为此心急如焚。
  绞尽脑汁都想把太子往她房里勾。
  可惜每回都如不了愿。
  如果让太子知晓她张口就是屎啊屎的,那她就更别指望太子去她那儿了!
  金承徽气结,没好气道:
  “我好心提点她,她不领情也就罢还反过来说我脏,她不敬上位曹姐姐不说,倒说起我来了,这算哪门子道理?”
  被顶撞了,曹良媛也不恼。
  反正金承徽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人家宋昭训说了,不是觉得你脏,是觉得那话不雅,提醒你当心些。
  你自己没听清却要倒打一耙,我看宋昭训才该问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吧?”
  金承徽:“你!”
  “行了,别吵了!”
  郑明芷的声音冷得掉渣。
  曹良媛无声笑了下,并未多言。
  金承徽噘着嘴,一脸委屈。
  “太子妃,您看曹姐姐……”
  剩下的话被郑明芷给瞪回去了。
  都二十的人了,比她还长一岁,也好意思当着她的面做这种小女儿娇憨之态。
  郑明芷都没眼看!
  “我只道你平时说话行事不着五六,如今却是把那些个下作村话都挂到了嘴上,你还觉得俏皮不成?”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姓宋的方才所言确实有几分在理。
  后宅事务皆归她管,约束曹良媛等妾室的言行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若任由金承徽这么浑下去。
  回头让太子或是外人知晓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的管家能力就该被质疑了。
  郑明芷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金承徽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回去抄《女诫》十遍,抄好了拿来我检查。”
  “太子妃!”金承徽难以置信。
  “你有异议?”
  当然有了!
  金承徽瞪大眼。
  心道自己不过是奚落了这个宋槛儿几句,也就是随口一句市井俗语。
  怎么就要被罚了?!
  她不服!
  可惜这些话金承徽只敢在心里想想。
  这便是规矩。
  太子妃是元隆帝下旨赐婚的正统皇家儿媳,名正言顺的大靖储君正妻。
  对她不敬,那就是在藐视龙威。
  挑衅皇家威严。
  金承徽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郑明芷懒得再理她。
  顺势训诫了几句类似于“后宅女眷当得和睦共处,以服侍好殿下为己任”的话,便让槛儿她们散了。
  槛儿四人依着位份高低相继出了嘉荣堂。
  走了没多远的一段路。
  金承徽突然转身看向槛儿。
  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语气恶劣。
  “瘟神!”
  “一身肥肉,丑死了,看着你就倒胃口!”
  第18章 太子爷今儿是不是不顺畅啊?
  金承徽模样娇俏可人,声音也软,即便是生气骂人听着也像是在撒娇。
  不了解她的人或许只当她娇纵率真,不会将其娇滴滴的撒气话放在心上。
  可槛儿却清楚。
  这只是表象。
  金承徽行事不过脑,但论恶语伤人和心狠手辣,却是和郑氏不遑多让。
  上辈子槛儿没少被对方像这样中伤,可惜那会儿她位卑言轻又胆小怯懦,根本不敢和对方争辩半个字。
  还是后面偶然的一次机会。
  金承徽在外羞辱她时被太子听去了,金承徽当场被降了位份,成了金奉仪。
  槛儿则越级成了承徽。
  再之后金奉仪被曹良媛利用,卷入了和郑氏的对仗中,成了东宫后院里第一个被赐死的妾室不提。
  “金姐姐,还请慎言。”
  槛儿黛眉轻蹙,余光不着痕迹地朝嘉荣堂方向瞥了眼,神色认真道。
  金承徽笑了。
  越过秦昭训走过来,一派的天真无邪。
  “对你有什么可慎言的?你就是很胖很丑啊,伤了我的眼还不兴我说了?”
  说着,她还对曹秦二女笑道:
  “你们瞧她这脸,油红四白的,像不像家里逢年节祭祀用的猪头?
  还有这胸这屁股,啧啧,我只见过生了孩子有奶水的妇人是这般模样,却没见过哪个黄花大闺女这样的。”
  “天啦,宋昭训你不会是有奶水了吧?”
  说着话,她捂住了嘴故作震惊,然而那双桃花眼却是笑得恶意满满。
  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跳珠气得心肝疼,可金承徽不是粗使婆子,这种时候她一个奴婢什么也做不了。
  秦昭训皱了下眉。
  显然不赞同金承徽后面这番说词。
  太过了。
  曹良媛原只打算看个热闹,可作为妾室里的领头人,这会儿也不得不表态。
  省得回头被牵连。
  只是不待她开口,槛儿便拭起了泪,看似鼓足了勇气一般看着金承徽。
  “我是胖,比不得姐姐们弱不胜衣之姿,可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好歹是得了殿下应允入的咱们后院。
  姐姐如此羞辱我,是将殿下置于何地,就不怕殿下知晓了怪罪下来吗?”
  金承徽当然怕太子,闻言神情僵了一瞬。
  可对上眼前人那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娇弱样儿,她心头那个火啊。
  “蹭”一下蹿得老高!
  “你别想拿殿下来吓唬我!谁知道你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哄骗了殿下……”
  “来人!”
  一声怒喝从后方传来。
  却是郑明芷,看样子是要去坤和宫请安。
  金承徽娇躯一震,花容失色。
  “太、太子妃……”
  “给我掌她的嘴!”
  郑明芷的表情比先前任何一次都冷,也是难得在外当众发了火。
  霜云得令上前。
  也没给金承徽辩解的机会,扬手就是“啪啪啪”地数十记耳光扇了下去。
  眨眼的功夫。
  金承徽白净的小脸肿了一片,最后还是她实在吃不住疼倒在了地上。
  霜云才收手。
  郑明芷走过来。
  “妄议殿下,藐视皇权,欺压内宅女眷,金承徽闭门思过三月,罚俸一年,抄读宫规百遍,以儆效尤!”
  “不,太子妃,妾身……”
  金承徽撑起来想求饶,然而开口便牵动了裂开的嘴角,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直痛得她眼泪鼻涕一大把。
  哪还有方才的半分骄横。
  郑明芷剜她一眼,头也没回地走了。
  槛儿等人屈膝恭送。
  直到看不见人影,她们才站直身。
  金承徽被两个大宫女搀起来。
  剧痛让她连对槛儿放狠话的心思都没了,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被搀走了。
  曹良媛和秦昭训也没久留。
  只不过曹良媛在临走前多看了槛儿一眼。
  这一眼含着笑,颇有些意味不明。
  槛儿只作不知。
  领着跳珠回了西六院。
  .
  郑明芷出了东宫坐上肩舆。
  庞嬷嬷跟在旁边:“主子,回头可是要把那蹄子的侍寝日子给排上了?”
  “不排!”
  郑明芷一大早就被接二连三气得不轻,还没缓过来,倚着扶手没好气道。
  庞嬷嬷没敢继续说。
  郑明芷揉着睛明穴吐出一口气,缓了缓才又道:“不是不排,是不急。”
  东宫后院里的女人,包括她在内。
  都是在各自月事结束后。
  挑几个宜子旺子的吉日安排侍寝。
  她让那小蹄子去伺候太子的那天,便是个吉日,可惜那小蹄子点儿背。
  逢上了太子临时有事。
  太子昨晚去了曹良媛院里。
  而今儿个四月十八,后日二十,是太子照例在嘉荣堂留宿的日子。
  照太子的性子,今明两日和接下来的整个四月下旬大抵都不会来后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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