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人总算有了精神。
  “那梦太真实了,跟夜里我和殿下去嘉荣堂一路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之后就梦到他们找我索命……”
  “呸呸呸!”
  才说到这儿,瑛姑姑扭头朝床围外呸了好几口,嘴里不忘念念有词。
  “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诸邪退散,诸邪退散!”
  周嬷嬷、寒酥和跳珠也念了好几遍,念完都看向槛儿,意思再明显不过。
  槛儿噎了噎。
  也知道她们为她好,于是跟着念了几遍。
  念完便没再提此事了。
  不过认真说来,这个梦做得很适时。
  当时那种情况的确骇人。
  连着两个人的尸身,跳珠平时那么胆大的人后半夜补觉都做了噩梦。
  槛儿比她小又有着身子,后怕是常理,真睡得好才会叫人匪夷所思。
  午膳过后。
  小福子向槛儿禀了外头的情况,说太子妃连夜把沁芳居的宫人给减了。
  削减后的宫人除了弄墨全换了,换下来的宫人去了哪暂时不得而知。
  秦昭训从香叶轩搬出来了。
  搬到了东六院的蕙风苑。
  香叶轩则被封禁了,宫人也都被调走了,只正房和院门口有四个看守的。
  都是典玺局的人。
  另外今天上午太子妃在整顿嘉荣堂,据说剔了不少人到东宫后院去了,有的挨了板子给送去了内仆局。
  明面上是为了防止嘉荣堂再有类似方宏、芳莲和翠萍那样,为利背主、祸乱宫闱的人而进行的一次整顿。
  实则是在肃清曹良媛的人。
  槛儿想,郑氏尤为注重自身贤名,且历来自诩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这次怕是被气得不轻。
  事实的确如此。
  郑明芷一宿没睡,除了整顿院里的人,也是委实恼怒得根本没有睡意。
  不仅仅是恼曹良媛和那些宫人,还有金承徽和槛儿她都给恼上了。
  恼金承徽蠢,有心做坏事没本事善后。
  恼槛儿是个招祸精。
  说东宫后院没槛儿的时候不知多平静祥和,她一来就各种惹是生非,连累她这个当家主母名声受损。
  她压根儿懒得去想槛儿从始至终没招惹任何人,是别人先容不下槛儿。
  “主子,咱先前计划的那事怕是暂时做不了了,”内室里庞嬷嬷小声道。
  这先前计划的事。
  指的便是郑明芷打算将她娘拿给她的那药,用到太子身上的这事。
  郑明芷之所以至今没动作,一是她慎重,二也是想让人先跳出来探探路。
  哪知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
  郑明芷冷笑:“以往我只当她是个不安分的浪蹄子,如今看倒是小瞧了她。”
  这个她不言而喻。
  庞嬷嬷:“能在宫里做绣娘的没点儿能耐还真不行,也是咱忘了这茬。”
  郑明芷继续冷嗤。
  嗤完,她眼神阴沉沉。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总能找到机会……”
  傍晚,元淳宫。
  骆峋下值回来照旧先沐浴收拾,之后来到书房,海顺紧跟其后关好门。
  “主子,方宏都招了。”
  骆峋:“先说人怎么死的。”
  海顺知道自家主子在说那个叫小忠子的净军太监,不由放轻了声音。
  “说是自尽。”
  “二十两银子买他一条命。”
  第124章 曜哥儿:父王在和其他女子亲亲我我?!
  二十两银子什么概念?
  嘉荣堂浣衣所宫女的月银是五钱,也就是要不吃不喝攒三年多能够二十两,宫外普通长工则要攒四年多。
  按当下一石米七钱银子算,二十两够买近二十五石米,够宫外一个普通五口之家两年多的基本口粮。
  够买八百斤猪肉,一千三百多斤盐。
  不管哪朝哪代,偏远地区家境贫穷的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二十两于他们而言就是泼天的富贵。
  小忠子家中便是如此。
  其入宫前,一家七口整年的收入不过二两,经手的都是铜钱,没见过银子。
  小忠子进宫后,每年除夕之前倒是通过内务府核批,给家里寄过银子。
  但他家上有老下有小,他爹前两年干活摔坏了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宫外往往二两、五两便能买一个丫鬟小厮,小忠子就觉得二十两买他一条命。
  是他赚了。
  所以当方宏找上他。
  当着他的面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说出计划时,小忠子考虑了一晚上就答应了。
  他和方宏在两个月前便合计好了。
  计划实施当天,也就是昨日。
  小忠子在该和他一起值夜的小元子的晚饭里,加了巴豆制成的泻药。
  药是方宏给的。
  等到夜里。
  小忠子把那件肚兜揣到身上,洗完了剩下的所有恭桶,并将其摞到用来晾恭桶的两个大板车上。
  一个恭桶有六斤左右,拢共八十个。
  以防万一死不了,小忠子在撞倒恭桶前让方宏在其身后敲了他一棍子。
  小忠子撞到板车上时人是昏迷的,不断有恭桶砸中他的脑袋,而涮洗恭桶的地方在嘉荣堂后院西北角。
  宫墙夹道的一处棚屋里。
  也是为了不腌臜到其他人,所以这地方设得离人吃住的地方很远。
  也因此小元子找到小忠子时,他人都凉了。
  方宏倒也没撒谎。
  小忠子拿到银子后就借倒夜香的当头,买通了一个和他熟悉的守角门侍卫。
  把银子交给了宫门外的灯笼小贩,实则是专帮宫女太监寄送东西的快脚郎,花钱让对方将银子带给他家里。
  这其中涉及到的门路自是不少。
  这样的事先帝爷时期整顿过几次,但绝不了根,过个几年就又有人做了。
  而像小忠子这样的。
  自己的生活尚且自顾不暇,哪会有心思去想被其构陷的人下场如何。
  总之,小忠子这条线海顺捋清了。
  剩下的便是方宏。
  说到这儿海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旋即当他对上太子深幽淡漠的眼神时,海顺想起先前这位爷说过的。
  再有下次,自己领罚。
  海顺顿时不敢支吾,将方宏承认的喜欢槛儿一事,事无巨细地告知太子。
  其实让海顺来看。
  这件事不管是幕后主使曹良媛,还是实施者金承徽,以及一开始为此对宋昭训怒不可遏的太子妃。
  都漏了一点。
  那便是太子在同意让还是宫女的宋昭训侍寝之前,就让暗卫对其的日常习性与男女关系进行了调查。
  这个调查查的不纯粹是宋槛儿这个人,更查的是她是否有其他隐藏身份。
  譬如是谁安插到东宫来的线人之类的。
  也因此宋昭训在成为昭训前,和旁的宫女太监有没有不清不楚的瓜葛。
  除了本人,没人比太子和海顺更清楚。
  诚然,太子妃自己也有调查,但太子妃的人哪有暗卫来得有手段呢,这其中她自觉有疏漏之处也正常。
  而曹良媛和金承徽。
  许是以为太子纳人跟外头的某些公子哥儿一样,是个美人都能二话不说收房。
  也可能是一门心思都在算计宋昭训这件事上了,反而疏忽了这一点。
  这倒也合情合理。
  就是……
  海顺觑一眼太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拿不准这位爷此时此刻的心情。
  毕竟,按方宏所说。
  他与宋昭训是有过近距离接触的,虽然宋昭训只是出于纯粹的善意。
  可这男人吧,有时候挺那啥的。
  有的男人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眠花宿柳,女人和别人多说一句话都不行。
  若不然便是不守妇道,不贞不洁。
  男人回去了便各种撒气,又是禁足又是学规矩,要么就是通过床上那点儿事彰显自己的威风、地位。
  海顺虽然也算是男人。
  却是瞧不起这种动辄通过打压欺负女人的方式,来彰显自己雄风的男人。
  自家爷必然不是这种人,可海顺不确定这位主儿心里会不会多少也介意呢?
  “孤看你是想换个地方当差了。”
  海顺思绪正发散着呢,书案后倏地响起熟悉的声音,他瞬时一个哆嗦。
  旋即露出狗腿子的笑:“哪能呢,奴才可是打定主意要伺候您一辈子。”
  骆峋:“呵。”
  海顺讨好地上前打开茶盏盖儿,奉上茶:“奴才也是不想您不舒坦。
  那小太监嘴皮子一拌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可实情如何您知奴才知,您犯不着将那起子人的话放在心上。”
  骆峋没把那太监当回事,亦没把对方说槛儿与其接触过的话放在心上。
  只有心术不正蝇营狗苟之辈才会曲解别人的善意,才会将私心强加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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