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槛儿还没和谁聊过自己的名字呢。
上辈子这人也从不过问这样的事,她当然不可能主动上赶着解释。
虽然不解太子为何突然想起问她的名字,但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槛儿就同他聊了起来:“您知道通常乡里给小孩取名都怎么取的吗?”
骆峋:“以排行为名者,如大柱、二柱,以牲禽器物、身体部位为名者,如狗剩、驴栓、铁锤、大头。
以自然万物或心愿为名者,水生、树生、各种花草,平安、来福诸如此类。”
槛儿错愕脸。
骆峋:“……孤是太子。”
好吧好吧。
槛儿抹了一把脸。
心道是她一时忘了,皇家子弟虽久居宫廷,却是自小被要求观政问俗。
其中以知民情,恤民瘼为首要。
即熟知民情,了解民间疾苦。
不少皇家子弟在这方面做得都差强人意,但这个课题在皇家一直是必不可缺的。
太子作为储君,对于治国理政、民生民情的掌握自然要精于其他皇家子弟。
若不然这位置也轮不到他。
这么一来,太子熟知寻常乡下百姓人家为小孩取名的特点也不足为奇。
“对,我们村子大多就是按您刚刚说的这几种起名法来给小孩起名。”
槛儿调整好情绪道。
骆峋:“你的便是?”
槛儿想了一下。
“妾身祖籍在安庆府宿松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我们村姑娘家的名字多是三娘、大妹、二妹,春妮、花姑,梅菊、桃杏这样的。
大人觉得名字起简单些,糙些好养活。
妾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槛是门槛的槛,也是坎坷的坎,宋槛儿,送坎儿。
妾身的娘希望把妾身往后的人生道路上,所有的坎坷不顺全部送走。
她说只要有人喊妾身的名字,就是在帮妾身送走人生中的挫折磨难!”
娘的本义是好的。
只她老人家疏忽了一点。
那便是“送”。
有送走的意思,也有送来的意思。
娘走后她被外祖父、外祖母接回去和舅舅舅母生活时,舅舅舅母跟表哥表姐没少背着二老骂她的名字晦气。
说她娘给她起的啥破名儿,是要把晦气往他们家送,说她是来克他们的。
他们要二老给她改名。
改成宋福妮,宋福来。
但外祖父、外祖母听说了娘起这个名字的意思后,还是让她用这个名儿。
槛儿也很喜欢娘起的名。
直到她被舅舅舅母卖了,直到她一路讨饭到京城,直到她进宫遭遇的种种。
上辈子的槛儿不止一次想,宋槛儿,真的是把坎儿都送给她自己了吗?
但每每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又很快被槛儿压下去了,她要相信娘。
娘不会害她的。
有害女儿的娘,但她娘不是这样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她没有一直苦下去。
她从奴才到低阶侍妾,一步步成了太子宠妾,成了庆昭帝的宠妃、宠后。
甚至有了重生这样的际遇。
而这辈子,她更早地成了宠妾。
骆峋见槛儿说着说着噤了声,神情似恍惚感怀,只当她想她母亲了。
想着这个话题是他起的头。
骆峋顿了顿,将槛儿拥进怀中。
“令堂起的名,很好。”
槛儿收回思绪,埋到他怀里掩饰情绪,“妾身也觉得娘起的名儿好……”
说着,槛儿想起一件事。
她眨眨眼。
从太子怀里抬起头,假装巴巴儿地看着他:“殿下,您好像没唤过妾身。”
骆峋顿住。
槛儿:“爱妾、美妾、名字,都没唤过。”
稍等。
名字暂不说,爱妾?
美妾?
这算哪门子称谓?
骆峋:“……”
骆峋俊脸微绷:“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槛儿相当诚实:“话本,除了爱妾美妾,还有美人儿,小美人儿,娇娘。”
骆峋:“…………”
得亏太子爷定力好才没被口水给呛着,但他的嘴角有些许绷不住了。
耳垂也微微发烫。
趁还没失态,太子爷将美妾的头按回怀里,嗓音冷如冰:“安置吧。”
槛儿其实也要绷不住了,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才忍住笑出声的冲动。
另外也是有些羞的。
太不正经了。
她的性子是变了不少,可这么不正经的话要说出口也是挺难为情的。
槛儿想,自己真是豁出去了。
骆峋则觉得她可真是……
亏她说得出口,简直不庄重到了极点,明明早先那般胆小的人。
但……
骆峋抿紧唇,但嘴角没忍住。
翘了一下,又翘了一下。
过了小会儿。
他状若无事地淡淡道:“这月底休沐,你随孤去坤和宫给娘娘请安。”
第126章 (合章)曜哥儿与金承徽,“一尸两命!”
是夜,香叶轩。
金承徽被关了一整天。
之前她禁足不是闭门,时不时还能到院子里溜达几圈或找秦昭训唠唠嗑。
但半夜被押回来,她就被关在了正房。
房里除了浴间和净房,便只书房、厅堂、次间与卧房之间可以走动。
这样几个房间对犯了死罪被软禁起来的人来说,已经是条件极好的了。
总归比吃住、出恭,做什么都在一个屋子里的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儿。
但对金承徽而言,这些地方她熟得不能再熟,毫无新意可言她也不稀罕。
她只知道自己被关起来了。
只知道太子为了个奴才出身的贱妾,把她这个太后钦点的太子承徽软禁起来了!
构陷谋害皇嗣,伪造丑闻祸乱宫廷,大不敬,太子要怎么处置她呢?
金承徽想,肯定是赐死。
这么多罪名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凭什么?
三年前她不惜设计毁掉爹为她定的亲事,也要毅然决然报名参加选秀。
累死累活学了几个月的规矩,又费尽心思地买通宫人,把她排到好位置。
眼看皇天不负有心人,眼看她进了东宫,成了东宫仅有的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
她都跟家里说好要混个名堂出来,都跟那些拿鼻孔看人的侯府公府小姐放话,日后要她们跪着给她磕头了。
她都放弃好好的正妻不当,跑来当妾了,结果太子竟就这么待她!
竟敢这么待她!
她堂堂官家小姐,哪里比不上一个奴才?
哪里就比不上宋槛儿那个乳晃臀摇,骚得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贱妾!
金承徽不懂。
这些皇家人的脑袋是被水泡发了吗?
奴才就是狗啊。
是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没有自尊的狗啊,和这些狗东西沾染上关系。
他们都不嫌脏的吗?
还让宋槛儿孕育皇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那么一个奴才的血脉。
生下来的孩子血不肮脏吗?
金承徽是真心费解。
他们家也有丫鬟小厮,那些个下人平日里就是有银子拿便什么脸都不要的。
狗都比他们有骨气!
所以金承徽觉得太子有病,皇家人有病,让宋槛儿去伺候太子的郑氏也病得不轻。
咕噜——
寂静的夜里倏地一声腹鸣。
金承徽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按住肚子。
按太子昨晚没当场赐死她来看,金承徽猜测太子应该是不想把这事闹大。
如此,她肯定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要么是赐白绫、鸩酒、在饭菜里动手脚,对外称她暴毙,要么让她得个什么慢性病,日复一日地耗死她。
除了前两个,其余都是要从饭菜入手。
所以今天金承徽滴水未进,粒米未沾,白天门口的人给她的饭菜送来什么样,端回去就还是什么样。
金承徽想着,她绝对不会吃的。
她要想办法跑。
跑不了她也要叫人递消息出去。
太子不是不想事情闹出东宫吗?
她偏就要把事闹大!
她要让满宫都知道宋槛儿与倒夜香的太监通奸!让满宫的人都知道宋槛儿肚子里揣的根本不是皇嗣!
是野种!
是太子先不仁不义的。
金承徽寻思。
反正她讨不了好,那就都别想好过!
她要弄死宋槛儿和她肚里的野种,还要让东宫蒙羞,让太子被弹劾!
被废!
这么想着,金承徽开始琢磨起计划。
翌日一早,天光破晓。
金承徽被“吱呀”的开门声惊醒。
是早膳送来了。
金承徽现在的饭菜是先由膳房的人送到香叶轩,经院门口的人检查没问题,再送到看守正房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