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是很寻常的民间妇人装束。
  “槛儿槛儿槛儿,说了我不叫这名字,你能不能别这么叫,真的很烦……”
  秋穗娘皱紧眉,微黄的脸上一双圆眼,模样清秀端正,看气质有些羸弱。
  董茂生缩了缩脖子,瘪着嘴说:“好嘛好嘛,不叫槛儿,那叫啥?你叫啥?”
  秋穗娘眼发酸地捂住了脸。
  她烦槛儿这个名字,甚至到厌恶的地步,不仅仅因为自己老被叫错人。
  被当成别人。
  而是她虽不认识这个名叫槛儿的人,心里却是对此人极为怨恨的。
  当初他们一行丫头男娃,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人牙子收了,那人牙子是专替大户人家物色丫鬟小厮的。
  原本秋穗娘和其他人一样,都是要被卖到凤阳府的大户人家当丫鬟的。
  哪知途中,他们遇上了一家子逃命的人。
  说是他们村子遭了土匪,他们也准备去凤阳府,两伙人就同了路。
  路上得知逃命的那家人姓董,儿子是个傻的,说是出生时在娘肚子里给憋的。
  他娘陈月娥是个嘴皮子利索会来事的,没几天便和人牙子打成了一片。
  也不知她怎么同那人牙子说的。
  临到两伙人分开时,人牙子竟挑了个女娃送给陈月娥,说让她带回去做童养媳。
  这个女娃便是秋穗娘。
  秋穗娘那时候小,不懂给普通人家做童养媳和去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区别。
  不过她那会儿想得开,觉得反正都是要干伺候人的活儿,就这么过着吧。
  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
  陈月娥尖酸刻薄,霸道泼辣,啥事儿都能鸡蛋里挑骨头,打她,不给她饭吃。
  董家的男人则不管事。
  而那个傻子三岁幼童都不如,吃喝拉撒要人照顾,每天都要给他端屎倒尿。
  日子一久,秋穗娘自然便撑不住了。
  她觉得苦,周围人也说她命苦,加上知道傻子以前有个童养媳,叫什么槛儿。
  按陈月娥说法,那个槛儿是个不安分的小浪蹄子,小小年纪就勾搭人跑了。
  可惜那天土匪来了,人估计早被砍死了。
  真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秋穗娘原本对这个叫槛儿的人没啥想法,毕竟面都没见过,人都不认识。
  可她过得苦啊。
  又听别人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大户人家的丫鬟可是跟小姐同吃同住,回头还能给少爷做个姨娘啥的。
  那可就是见天儿的好日子。
  听多了,秋穗娘就不平衡了,怨上了。
  她想如果不是槛儿不安分,小小年纪就跟人跑了,让傻子没了童养媳。
  她根本不会被人牙子送给陈月娥!
  她就能去大户人家当丫鬟,能跟小姐同吃同住,做少爷的姨娘过更好的日子!
  这样的想法日复一日。
  秋穗娘对那个槛儿的怨恨也越来越深,时至今日更是怨到了骨子里。
  总觉得若不是槛儿跑了,她现在没准儿早成大户人家里的姨娘了,哪用得着在这儿受一个傻子的气!
  还要被逼着跟傻子生孩子!
  又怨又悲,秋穗娘没忍住哭了起来。
  董茂生见状急了。
  “你别哭啊,槛儿你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怎么办,槛儿怎么办?”
  董茂生急得团团转。
  也是当初他娘把槛儿买回去时跟他说了,槛儿今后就是他媳妇儿了。
  他媳妇儿就是槛儿。
  所以董茂生便认定了媳妇儿就叫槛儿,槛儿就是他媳妇,哪怕换了一个人。
  另外也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董茂生当初真的喜欢槛儿。
  他觉得槛儿好看。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便是他自来憋不住屎尿,根本没想过憋。
  但槛儿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之后他不仅知道憋了,还知道拉之前叫人。
  问他原因。
  就说是槛儿让的,他不想槛儿哭。
  就因为这,他娘格外不喜欢槛儿。
  觉得槛儿小小年纪就能把一个傻子都给勾住,摆明了就是个不安分的。
  将来长大了铁定守不住。
  所以当初他们村子遭土匪时,他娘虽然舍不得浪费买槛儿的银子,但最后还是咬牙把槛儿给撇开了。
  可惜她把槛儿人给撇开了,却没能从他儿子脑子里把槛儿这个名字给撇开。
  秋穗娘哭得更凶了。
  董茂生不知道怎么哄,最后急得撞墙。
  他惯是如此。
  也不是逼谁,就是习惯性急起来不要命。
  秋穗娘哭着拽住他,“穗娘,我叫穗娘……你别急,我跟你说就是了……”
  董茂生转过来抱住她。
  两个人哭作一团。
  幸好巷子窄,两边路上人声喧天的。
  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
  正哭着呢,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你们说的槛儿,可是姓宋?”
  秋穗娘抬头,就见一寻常样貌的中年男人不知啥时候站到了他们跟前。
  “你哪位?”
  秋穗娘擦着眼泪问。
  那男人笑笑,将一锭银子抛给她。
  .
  骆峋先去了趟坤和宫。
  得知儿子上值也不忘给自己带东西,裴皇后当场将那串验过的青奇楠手串给戴上了,越看越喜欢。
  奇楠是沉香中的极品。
  历来在贡品之列,但除了白奇楠,其他几种奇楠本朝没将其列为皇室专用。
  因此宫外也是卖得的。
  “怎么想起从宫外带东西了?”裴皇后端详了会儿手串,好奇地问。
  骆峋一本正经。
  “巡楼恰好入了眼,想着适合您。”
  “是挺适合。”
  裴皇后爱不释手,低头嗅了嗅。
  “衔福楼器物做得好,首饰也不错,这青奇闻着比白奇更柔,你有心了。”
  “母后喜欢便好。”
  说完,将另一个锦盒放到炕几上。
  裴皇后打开一看就笑了。
  “等你父皇来了我转交给他,儿子从宫外孝敬回来的,他肯定喜欢。”
  骆峋不觉得。
  必定早有人向父皇报了信,父皇知道他临时去巡楼,也知道他买了什么。
  元隆帝确实知道。
  太子从衔福楼出来他便收到了消息。
  所以当裴皇后拿出那枚上等用料的黄玉扳指给他,他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好几声。
  最后颇为嫌弃地戴上。
  “宫里什么东西没有?用得着他从外头带,明摆着就是怕老子说他不务正业,耽于私情,沉湎美色。”
  “这是在封你我的口!”
  裴皇后斜他一眼。
  “也没见把您的口封住。”
  元隆帝瞪她,“你封住了?”
  裴皇后晃晃腕子上的手串道:“我知道儿子孝敬我的,我享我儿子的福。”
  这话元隆帝就不爱听了。
  “合则你没享过我的福?我没让你享福?”
  全仕财没耳朵听,领着一帮子人出去了。
  裴皇后一言难尽地看着丈夫:“您说的什么话,怎么就扯到这上头来了。”
  “你来。”
  元隆帝下了炕,把人拽进内室。
  “咱俩谈谈。”
  裴皇后:“……”
  第178章 太子男模,“生辰安好。”
  太子过来时,槛儿正在炕上逗曜哥儿。
  这个时期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满月时曜哥儿的脑袋瞧着形状没多圆。
  这才过了十天,他的头简直提溜圆。
  五官也长开了不少,皮肤完全成了嫩豆腐,小脸蛋两团肉动起来直打着颤。
  尤其他身子骨结实。
  块头一点不比足月的小。
  手脚甩起来有劲儿,醒着时槛儿一同他说话他嘴里就“啊呜哦”个不停。
  小福子在外说殿下来了。
  小家伙就挥起了小手,嘴里呜呜呀呀的。
  槛儿将他从炕上抱起来。
  出来见到太子便说:“曜哥儿知道爹爹来了,乐得就差开口叫爹爹了呢。”
  曜哥儿:“咿嗯哇!”
  骆峋捏捏儿子的小胖手。
  顿了一下,他向槛儿伸手。
  他并不排斥抱孩子,觉得男人不能抱孩子什么的,只到底对这事不甚熟悉。
  加之他鲜少得空,有时候来了也要在书房处理公务,忙完了儿子也睡了。
  所以至今太子爷抱儿子的动作都很生疏,槛儿也要装新手不能过于熟练。
  于是,奶娘们便战战兢兢看着两位主子动作别扭地交替着抱孩子,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救场的准备。
  所幸无惊无险。
  曜哥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爹爹,小手抓爹爹衣襟上的金线团龙。
  骆峋睨他一眼,由槛儿挽着进了屋。
  虽说宋良娣的生辰不办,但晚上这一顿膳房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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