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她是他的女眷,也是他的子民。
  倘若将来她对他的这份本能的心动消失殆尽,她也还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
  像上辈子那样。
  她守着谈情说爱的心,却做到了为人妻、为君臣、为大靖子民的本分。
  而忠诚,于君而言原比情爱更可靠。
  骆峋意外于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很快又反应过来她为何有此一说。
  也大致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摸了摸槛儿的脸,应道:“孤知道。”
  说完,翻身吻住她。
  他有很多东西。
  她有的,她没有的,不能有的。
  他都有。
  她不敢轻易给他,没关系。
  他来给她。
  第235章 舅舅舅母上线!“槛儿是我孙女!”
  是夜,亥时两刻。
  寻常时候京城有宵禁,夏秋两季一般一更三点钟声,也就是戌时关城门。
  眼下六月底,刚立秋,内城九门与外城七门按例该从戌时起陆续关闭。
  然今日万寿节,每年万寿节及前三日城门较之平时延迟一个半时辰关闭。
  此时,外城永定门。
  一行人匆匆赶在最后一刻前把路引交给守门小兵。
  小兵例行公事肃容问道:
  “祖籍安庆府宿松县大山坳子乡,附籍淮安府山阳县,中间做啥去了淮安府?”
  “回军爷的话。”
  一行人中高高壮壮的妇人站出来笑着道,“我是嫁到淮安府的,其他人是我爹娘、弟弟弟妹一家子。
  早几年咱家那边遭了灾,咱一路逃难逃到淮安府了,就在那边落了户。”
  “那不是三月里清江浦发大水嘛,就在咱家住的山阳县,咱爹是郎中,当时被县里衙门召去给人治病了。
  咱家秀才娃也去了,四月里朝廷派了钦差大老爷赈灾,咱娃也是修了十八辈儿的福入了钦差老爷的眼。”
  “咱娃厚着脸皮跟钦差大老爷提了县学遭淹的事,钦差大老爷瞅着咱爹赈灾有功便提点了咱娃几句。
  说是咱这情况八月的乡试能申请异地应试,还叫啥御史给咱发了啥引。”
  “是提学御史签发的学引,”妇人身后忽地冒出一颗清秀的少年脑袋。
  “去你的!老娘还能不知道?”妇人照着小子的脑门儿就要拍过去。
  被小子麻利地给躲了。
  “这可是读书的脑袋,您别给拍傻了。”
  妇人啐他,又对小兵嘿嘿笑。
  小兵见几个路引之间确实夹着一个学引,再看那少年十七八的模样。
  却已有功名在身。
  小兵的脸色缓了缓,等旁边的人登了记,又检查了他们带的车马行李。
  确定无误,小兵将路引并门签一并给他们。
  “门签期限三十天,超三十天没到五城兵马司申请续签,亦或是没办下留京居住证,你们会被驱逐出城。”
  妇人忙道:“谢军爷提点、谢军爷提点,咱肯定把事办好,不做坏事儿!”
  说完,跑到后面挨着马车站着的一对老夫妇跟前,“爹娘,咱能进城了!”
  老两口约莫六十出头的面相,却已是满头白发,眉宇间没什么精神气。
  “走吧,”老头疲惫道。
  又扭头对老妻说:“老婆子,咱到京城了。”
  老妇人愣愣的。
  “啊?槛儿在京城?”
  宋继善习以为常地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地握住老妻的手牵着人往城里走。
  等进了城。
  方才一直缩在最后面的一对中年夫妻,两眼放光地这儿瞧瞧那儿瞅瞅。
  “这就是京城啊,瞧着真是比咱小县城热闹多了,这个时辰了咋都还在外头逛呢?京城的人晚上不睡觉?”
  葛氏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又是咂嘴又是咋舌的。
  看到个街边卖糖葫芦的,都觉得京城的糖葫芦比他们家那边的水灵。
  她男人宋勤仁跟她一个德行,正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也应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俩的三个儿女的表现简直和他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芳禾,也就是那高壮妇人。
  见状别提多嫌弃。
  “一路见了军爷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会儿倒是放个不停,窝里横的玩意儿!”
  宋芳禾早年经家里的远亲牵线,嫁的便是淮安府山阳县的一户寒门。
  宋家举家逃难便是打的投奔她的主意,所以宋芳禾还是后来才得知弟弟两口子把她妹的闺女给卖了。
  打那之后宋芳禾对宋勤仁一家子就没好气,尤其他们娘还为此心脉受损。
  得了个近似痴傻的病。
  宋芳禾当时差点没把宋勤仁两口子打死!
  若不是打断了筋连着骨头,还有三个侄子侄女,淮安又确实没地儿待了。
  她才不带他们过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
  葛氏还在安庆府的时候是个泼辣蛮横的性子,胆子也大,若不哪敢跟她男人把小姑子的闺女给卖了呢。
  然而一物降一物。
  宋继善老两口治不住她,总有人能治她。
  刚开始葛氏还敢梗着脖子跟大姑姐对喷几句,甚至动手也是敢的。
  可惜首战就险被打残。
  后面又被打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到现在葛氏半个字不敢跟这位大姑姐顶嘴,心里再不服气也得憋着。
  “嘿嘿,那不是有大姑姐在吗?大姑姐这么能干,咱都听大姑姐的。”
  宋芳禾可不吃她这一套。
  一巴掌扇了宋勤仁一个趔趄。
  “别惹是生非,要敢害咱一家子被撵出京城,下半辈子等着坐轮椅吧。”
  “不信可以试试。”
  宋勤仁不敢试。
  就因着他把槛儿卖了,他坐了半年轮椅。
  那滋味别提了。
  葛氏见男人无缘无故又被大姑姐打,可给她心疼坏了,却是不敢吭声。
  只在心里骂宋芳禾母大虫。
  可不就是母大虫?
  哪个女人能一拳干死一头野猪啊?
  也不懂一个娘生的,她家男人和小姑子又斯文又俊,偏大姑子五大三粗的。
  要说不是亲生的吧。
  那眉眼又跟公爹像了六七成。
  走了约莫三刻钟,一行人终于在一家不大的客栈找到了落脚的地儿。
  跟着伙计到客房放了行李,又各自收拾一番,眼看着就快到子时了。
  一家子只在路上吃了些干粮。
  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所幸今儿据说是皇帝老爷的寿辰,客栈还能做吃的。
  宋芳禾收拾好先下楼点了一桌席面,跟着她男人姜劭卿从楼上下来。
  姜劭卿是个读书人,家里经营着一个书坊,可惜寒窗多年也只是个童生。
  好在他想得开,如今没再执着考功名,只一心和妻子把儿子养大成人。
  就是读书的那些年把身子给熬狠了,这一路车马劳顿的,姜劭卿直到方才还只能在马车里卧榻休养。
  “辛苦你了。”
  姜劭卿坐到妻子旁边,愧疚道,“若非我身子不中用,如何事事都需你……”
  别看宋芳禾对弟弟弟妹不是打就是打,对她男人她却是仿佛变了一个人。
  也是姜劭卿品性好,姜家一家都是好人,他们待她好,宋芳禾自然投桃报李。
  “瞧你,说这些做啥?”
  宋芳禾打断男人的话道。
  “又不是什么多大不了的事,你做我做不是一样?正好能让我长长见识呢,再说不是早说好不说这些吗?”
  姜劭卿笑了笑。
  正要说什么,见宋勤仁他们从楼上下来。
  他便收起了话头。
  宋勤仁跟葛氏有两子一女。
  两个儿子宋文、宋武,兄弟俩差两岁,老大马上二十,老二十八。
  女儿宋樱十六。
  这个年纪大多姑娘已经说亲了,但宋樱眼光高,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
  当然,姑娘家眼光高些没什么不好。
  一辈子的事,总得找个合心意的人过日子,若不日子哪过得下去。
  可问题是宋樱的挑是不基于自身条件的,大抵就是一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好高骛远、异想天开。
  自身条件不咋样,倒又要求对方长得俊、有钱有势,又要对她死心塌地。
  不纳姨娘,不养外室。
  服她管教,一成亲她就能当家做主。
  还要有丫鬟伺候等等。
  用宋芳禾的话说,人丑想得倒是挺美。
  而除了宋樱,宋文宋武两兄弟也继承了宋勤仁两口子的懒馋奸猾。
  就像葛氏想不通宋芳禾生得五大三粗一样,宋芳禾也想不通爹娘都是勤劳善良、也不溺爱子女的人。
  怎么就养出了宋勤仁这么个棒槌,又让他相中了另一个棒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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