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既然如此,就必须有些针对性的策略了。
  毫不犹豫,程曦下令道:“派人在番禺散布些消息,就说有人已经用通匪的罪名冤杀了邱大将军,这次又想坑害徐小将军,意欲独揽兵权,图谋不轨。”
  越是内乱的时候,朝廷对于领兵的就越不放心,还有人敢拿她来杀鸡儆猴,就别怪她用一用非常规的手段了。况且都是当过兵的,程曦还能不清楚军中那些套路,捞过界就要防着被人反咬一口,这样大规模调别人的兵马,能心齐才有鬼了。又有前车之鉴,怕是底下的将领都要人人自危了。
  而只要谣言流传出去,那带兵之人必然不能对徐显荣下死手了,再加上陆大人设法回护,应当能保住一命吧……
  ……
  如今的番禺,可是战船遍布,旌旗飘飘。
  朝廷是没功夫管海上的贼寇,但是跟邱晟有关,却不能不防。
  毕竟那样的精兵强将,一旦造反,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哪怕没多少证据,也需得小心防范。
  而都指挥使王翎,就是利用了上官这样的心思,谋了个领兵的差事,成了剿匪的总兵官。
  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毕竟练兵之人和带兵之人应当分开,以免军中有人坐大。
  不过事由从权嘛,现在海上又有几个能领兵的?但凡能领水师的,都在荆湖那边平乱呢,也就给了王翎可趁之机。
  可是如今官职到手了,也开始调兵遣将了,却不知从哪儿冒出了风言风语,说他阴害同僚,想要独揽兵权。
  后半句当然是真的,前半句可就冤枉了,邱晟之死,跟他有什么关系?而那姓徐的小子,不过是块垫脚石罢了,谁能想到竟然还硌脚呢?
  “镇台,这怕是陆侍郎从中作梗吧?”下面心腹见王翎脸色不对,陪着小心道。
  王翎冷哼一声:“一个吏部侍郎,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怎么,本官就不能剿灭赤旗帮了吗?”
  那心腹赶忙陪笑:“镇台在番禺多年,声名远扬,威望日隆,有些人眼热也是正常。如今陆侍郎腹背受敌,怕是急了眼啊。”
  这话连吹带捧,还有些委婉的劝慰,倒是让王翎的面色好了点:“我处置姓徐的,又不是想跟陆氏翻脸,不过是他吃了败仗,理当受罚罢了。”
  理不理当的,没人能说得明白,但是借着这由头占尽了便宜却是不假。
  然而如意算盘打得好,现在却有些超出掌控了,毕竟王翎也只不过是个都指挥使出身,没有邱晟那样的声望和战功傍身。
  既要强压下各个卫所的山头,又要跟吏部的高官掰腕子,的确让人心焦,这要是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要动摇军心了。
  思量许久,王翎摆了摆手:“也罢,让那姓徐的不是邱晟的旧部吗?让他好生想想,赤旗帮里领兵的究竟是谁,若是提供的情报对此战有所助益,或许还能将功赎罪。”
  这些都是场面话,说白了,有陆氏保着,还有阴害大将的谣传,王翎如今也不敢擅动徐显荣了。不过再让他领兵,也是不可能的,还不如给个将功赎罪的甜头,坐实他跟邱晟的关系,如此一来,陆氏也难回护了。
  下面人心领神会,立刻派人去大牢传话。
  军中的牢房,可比府城的简陋多了,加之有人针对,还真能在短短时间内磨掉人的锐气。
  然而哪怕衣衫褴褛,须发凌乱,徐显荣也没有露出半分憔悴,一双眼更是亮的惊人,满含怒气时,当真有杀意迸出:“贼子不过是假借邱大将军名号,王大人怕是问错人了!”
  被那双眼一刺,来人都不由一个哆嗦:“这话说的,那群赤贼自己都认下了,哪能是假的?王大人说了,只要徐参将肯招供,自然能将功赎罪……”
  徐显荣直接啐了一口:“徐某乃是败军之将,甘愿受罚!”
  这还真是油盐不进啊!那人也不由大为头痛,这还真是邱晟教出来的,脾气就跟驴差不多,牵都牵不走。
  然而事关重大,他也不敢怠慢,有反复劝了好几遍,甚至把陆侍郎都给拉了出来,然而牢笼里盘膝而坐的人,双目紧闭,再也未曾开口。
  无奈,来人只得又退了回去,找上官报信去了。
  等人走了,徐显荣才缓缓睁开了眼,那双眼中,却显出了深浓的恨意。
  赤旗帮里,恐怕真有军门的旧部,然而哪又如何?都当贼了,还要打着军门的旗号,污了军门的清誉,这样的狗东西,是谁又有何关系?若是之前能击溃那支船队,让贼酋枭首就好了!
  不过此刻也不算晚,王翎会派人来,多半还是陆大人在背后使了力。
  只要他咬紧了跟贼人无关,对方就拿他没有办法。
  这次若是能剿灭赤旗帮也就罢了,若是剿不净,有朝一日出了牢笼,他也要杀光那群反贼!
  深深吸了两口气,徐显荣再次闭上了双眼。
  番禺这边开始闹腾起来,各种各样的消息乱窜,与此同时,一艘快船自闽地归来,如插上了翅膀,朝着罗陵岛驶去。
  第169章
  如今番禺一线犹如鼎沸,战船纵横,大军过境,唬得来往客商都夹紧了尾巴,生怕被这飓风一般的局面裹挟其中。
  在如此情况下,还有快船独行,胆量是当真不小,然而船上之人却恨天时不对,处处逆风,走的还不够快。
  谁能想到,只是离开短短时日,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
  严远带兵出行前就担心宁负暗中作梗,惹出些乱子,因而早早就打了速战速决的心思。
  好在青凤帮也有同样的念头,沈凤这人虽然油滑,但是领兵打仗是半点也不虚的,两方配合,加之林氏自顾不暇,还真进展顺利。
  然而林家怎么也是割据一方的大豪,几场突袭,夺些据点,其实难伤根本,多亏了一场过境的飓风,才算让他们抓到了机会来了一场干脆利落的围剿。
  这可是大胜,按照约定,他们能得到不少船只,还有大笔分润,怎么看都是件喜事,谁料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功,罗陵岛就传回了消息,赤旗帮有难。
  宁负率军征讨,又有官兵从旁设伏,这还不算完,竟然在战时迎面撞上了飓风,好不容易脱离险境,又有邱大将军残部的消息传出,引来了朝廷兵马。
  一连串的噩耗,饶是严远这等宿将都心惊肉跳,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回去。
  可是身在异地,还有青凤帮这个标准的匪帮作为盟友,他岂能在大胜之际乱了分寸?
  苦苦又忍了几天,等彻底收拾好了残局,严远才向沈凤发出了邀请。
  这也是程曦命令中最微妙的一点,她没有直言赤旗帮将要面对朝廷大军,急需人前来助拳,只是请沈凤到罗陵岛做客。
  这可有些古怪,然而再三思量后,严远还是原原本本的按照她的指令行事,出乎意料,沈三刀竟然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还大大方方点了兵马,要跟严远同行。
  严远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此时,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朝廷调兵遣将的动静实在太大,沿海早已沸腾。
  好在沈凤明知如此也没改注意,还选了一条较远的航路,建议避开官军。
  这是老成之言,严远自然欣然允诺,可真等船队开出了海,他立刻把大军交给副手,自己乘快船抄近路赶了回来。
  这可不是玩忽职守,更没有小看青凤帮的意思,而是恰恰相反,沈凤选的航道是安全不错,但是耗时未免太久,而时间已经不等人了,大战在即,他必须尽快赶回来才行。
  如此不眠不休的赶路,只用了几日,严远就回到了罗陵岛上,在见到程曦的第一眼,他不由自主就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没受伤!
  虽然额头有一处疤痕,手上也绑着绷带,但是历经几场大仗,又逃过了飓风,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这几日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这才安安稳稳吞回了肚里。
  见到严远,程曦也有些吃惊:“你怎么独自回来了?闽地那边情况如何?”
  严远立刻道:“东家放心,青凤帮那边已经事了,沈三刀也带了人马,跟着大军一同前来。不过我瞧那人怕是知道了咱们的处境,心思有些难说。”
  能让严远擅离职守,肯定不会是小事,程曦立刻追问:“怎么讲?”
  这一路上,严远已经思考了多时,此刻连个磕绊都不打,直接说道:“咱们这次遭难,倒有一半是因为大军尽出,相助青凤帮。沈凤是承了这个人情的,现在调兵前来,似乎也有助拳的意思,然而他却什么条件都没提。沈三刀可不是急公好义之辈,人是来了,但是出不出兵,怎么来打,都是个问题。”
  一听这话,程曦就明白了,沈凤这样的机会主义者,怎么可能平白帮人?
  不闻不问就过来,估计是有坐地起价的意思,毕竟现在赤旗帮危殆,而青凤帮虽然打了一场硬仗,但是未必没有余力,可不就是抬价的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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