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文玉闻言一顿,目中疑惑更甚。
宋凛生的家书,写她的名字做什么?
她来不及顾忌自己的手还被眼前的沈绰阿姊牵着,便抬首看向身侧的宋凛生,宋凛生,是、是这样吗?
宋凛生眉心微蹙、满面通红。
分明是月悬中天、漆黑一片,却不知是哪里的云霞飞上了宋凛生的双颊和耳畔。
小玉,是、确有此事。
隐而不发的心思忽然被人公之于众。
宋凛生是既难为情,却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他原本打算寻个机会自己同小玉说的,此时猝不及防地被沈绰阿姊挑明
虽在他意料之外,却又令他生出些许隐秘的欢喜和雀跃。
小玉会作何反应,他很想知道。
文玉的目光在宋凛生的脸上定了片刻,而后转回沈绰拉着她的手上。
既然连宋凛生的书信都看过,那想必真的是他的家人,不会有假
她相信宋凛生。
文玉忽而翻过手掌反握住沈绰,而后福了福身,柔声唤道:沈绰阿姊。
算是认下了眼前人。
而与之相对的沈绰笑意更甚,在文玉福身之前一把将其捞了起来,两手捏着文玉腋下便将她架在了怀中。
文玉娘子不必多礼。
她身量高,这样搂住文玉也丝毫不费力。
言罢,沈绰似乎仍不尽兴,索性抱着文玉在原地转了个圈。
文玉双脚离地、心中一惊,却是屏息凝神地不敢动作,任由沈绰抱着她。
不过是互相见礼,这位阿姊也不知何故高兴至此
沈绰对文玉的心思浑然不觉,仍搂着文玉左看右看,其唇畔的笑意是丝毫不减,反倒越发开怀。
这般粉雕玉琢、如珠如玉的女公子,真是便宜了宋二这小子。
沈绰阿姊!
宋凛生见状猛地上前一步,急促地唤道,与之同时甚至抬臂去拦沈绰。
他怕沈绰阿姊稍有不慎会伤了小玉。
只是先前一直不曾开口的宋霜成却忽然应声而动,伸手横在了宋凛生身前,不让他有机会靠近沈绰。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沈绰的目光从宋凛生手上划到宋霜成手上,而后又在这两张有三分相像的脸孔之间逡巡一遭,终了才转目看向宋凛生。
做什么?宋二公子?
她知道宋凛生在想什么,怕她这个行伍之人下手没轻没重,会弄疼了他的文娘子。
不过她手中自有分寸,怎么会叫那样的事发生?
但见宋凛生这幅火急火燎的样子,沈绰倒有些惊奇了。
什么时候满眼都是书卷,张口就是文章的宋二公子,也会如此失仪了?
她调笑打趣的目光看得宋凛生耳根一热。
沈绰阿姊你这是明知故问。
宋凛生扫了一眼兄长横在他身前的手是动也不动,不过他自己也是丝毫不肯退让,预备扶着小玉下来。
小生。宋霜成淡声提醒,不得无礼。
而这头的宋凛生充耳不闻、毫无反应。
若是从前,他自然以兄长的话为首。
只是如今已不是从前了。
他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自然不会再事事听从于兄长。
宋霜成眼尾一扫,将宋凛生的神情收入眼底,他那又犟又倔的样子同在上都之时判若两人。
宋霜成不再多言,只在转目之时似乎是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阿绰。宋霜成低声唤道。
沈绰撇撇嘴,对宋家两兄弟的话语皆是置若罔闻,只顾着将文玉来回看了个遍,终了似总算看够了一般,轻轻地将文玉放下,让她得以双脚着地。
文玉后知后觉地踩了踩脚下的石砖,为眼前这位沈绰阿姊的体格感到些许惊诧。
没想到沈绰阿姊看着消瘦,却实在精干。
既是女子又是凡人,竟然能有如此的力气。
没吓着罢?文玉娘子?
沈绰见文玉一言不发,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文玉眨巴着春杏般的眼睛,茫然地摇摇头,答道:我没事,沈绰阿姊。
宋霜成见了正欲收回手,却叫宋凛生一把拨开,直截了当地越过他去。
小玉。宋凛生牵着文玉,而后俯身将她周身扫过,没事罢?
我没事。文玉拍拍宋凛生的手背,安抚地说道:真的没事。
她是有些许吃惊,但却不是受惊,能有什么事?
可宋凛生仍是不放心,待将文玉仔仔细细地检查一番,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宋霜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看着宋凛生这幅与他三分相像的面孔上挂着着急忙慌的神情,不由得垂首看看了自己方才被拨开的手臂,而后哑然失笑。
小生自打回了江阳府,是胆子也变大了,力气也变大了
文玉一把将宋凛生拉起来,这才注意到先前看好的那把洞箫还在宋凛生的手中捏着。
她想起方才那宛转悠扬、动人情肠的曲调,当即便就着宋凛生的手朝身后的摊主示意:老板,这个我们要了!
随着摊主忙不迭的应声,文玉拎起挂在腰间的小龙香囊,从那红布封里取出一些碎银搁在了摊位上。
而后文玉转回身来,抬着宋凛生拿着洞箫的手腕,兴致勃勃地说道:宋凛生,这个送给你!
月夜、桥头、河畔,这一切看起来都与宋凛生很是相衬,再加上这管洞箫,更加是妙绝。
小玉宋凛生眸光亮亮,在街头巷尾的满目盈彩之中也不失颜色,小玉,我很喜欢。
随后,宋凛生垂首盯着手中的洞箫,以指腹来回摩挲着萧身,其爱不释手的程度自是不必言说。
倒是文玉,此刻忽然生出一丝难为情。
一管洞箫,宋凛生竟然高兴成这样
而且她还是花的宋凛生给她的银钱
文玉一手抚上腰间的小龙荷包,心中不由得想到,这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吗?
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要叫她说出口那是万万不能的。
文玉心虚地抹了一把鼻尖,正不知说什么,便听见身边的人笑出了声。
成哥,我也给你买一个罢?
沈绰侧身去瞧宋霜成的脸,甚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很是开怀恣意。
你喜不喜欢?
宋霜成面色不变,眸光划动瞥过后头那并不起眼的小摊,再转眼看回沈绰的时候,其唇畔似有一缕笑意。
阿绰,别闹。
沈绰挑挑眉,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
哎还是小生知情识趣。
沈绰阿姊。宋凛生收好洞箫,闻言无奈地摇头一笑,阿姊莫要打趣我。
还是说说阿姊和兄长怎会在此罢?
宋凛生与文玉并肩而立,对视一眼后又将视线重新投向对面的两人。
你到任许久,我和阿绰事务缠身不曾来探望,如今途径江阳正好来看看你可有政绩。
宋霜成眸光划过沈绰,同宋凛生答道。
可他身侧的沈绰却拍了怕他的肩膀,反驳道:什么啊?
沈绰眉心一拧,别了宋霜成一眼,你在路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只要小生吃饱穿暖睡得香便好了吗?
言罢,沈绰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压低了声音匆匆说道:这里只有自小的兄弟姊妹,没有天家臣子、贵贱尊卑,要是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小心我打爆你的头。
阿绰宋霜成的声音登时软了下来,柔柔地劝道。
好了!沈绰一扬手,毫不在意地摆摆衣袖,再说了,你是来看小生的,我可是来看文娘子的。
毕竟小生每封家书必定提及的人,可是比他本身更令人感兴趣。
沈绰笑眼弯弯地盯着文玉,却看得文玉心中一阵发麻。
文玉不由得挪步往宋凛生身侧靠了靠。
她在江阳这许久,拢共认识的人也就来回那么几个。
枝白内敛、乐回自持。
如今她乍然见了沈绰阿姊这样热络的,实在略有些招架不住。
宋凛生侧身俯首贴在文玉耳畔,悄声说道:沈绰阿姊乃是当朝的长公主昭成殿下,是以才会有方才那一说。
文玉听得清楚明白,随即便轻轻颔首。
只是小玉不必紧张,沈绰阿姊与兄长从小一处长大,就如同你我的阿姊一样。
宋凛生一手勾住文玉的指尖,借着衣袖的掩藏,既令人安定却又不过分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