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这件案子牵连甚广,科考的考生除却世家子弟出身,还有许多地方豪门氏族,一旦得罪这群人会有些麻烦。”
尹星捧着玄亦真温凉的手搭在面颊贴贴,好奇的嘟囔:“我本以为是贵族子弟寻人假冒替考,没想反倒是贵族子弟被顶替身份,至今下落不明。”
那些贵族子弟想寻替考者,结果反被取代身份,虽是倒霉却也不无辜。
可榜上有名的替代者们又莫名其妙的在曲江游宴被反杀,这是什么黑吃黑吃黑的烧脑环节?!
玄亦真掌心贴着尹星红润的脸,指腹描绘她娇俏可人的面目轮廓,薄唇微扬,柔声应:“你觉得贵族子弟和更换容貌的替考者,谁更容易被拿捏做傀儡?”
“那肯定是替考者吧,贵族子弟多是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坏脾气多的很。”
“所以幕后主使选择更忠诚的替考者而杀死贵族子弟,这很合理,不是么?”
尹星下意识乖巧点头,只觉很有道理,可是又觉得这样站在凶手视角违背法律人常。
而当尹星望着玄亦真温婉平和的神态,莫名觉得她早就知情,所以对于这件震惊朝野的案件,全然不觉惊诧。
以至于尹星都觉得玄亦真在这件黑吃黑吃给的案件之中,可能有一席之地。
但是尹星又觉得自己想太多,因而没有再多聊,更不敢胡乱猜测。
既然已经打算不再探究玄亦真的神秘,那就只能坚定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尹星视线缓缓看向窗外绿藤里的幽蓝小花,此刻因沾染晶莹雨水而显得通透,出声:“这种小花很好看。”
玄亦真视线游离在尹星清亮眸底,专注的应:“嗯,这种花的生存能力极强,甚至可以在人的血肉里发芽,所以不要随便触碰。”
“……”尹星乖巧点头,心想玄亦真养的植物都这么与众不同嘛?!
看来初见时玄亦真提醒自己毁花会有危险,并不是说着玩玩呢。
窗外的寒凉雨水淅淅沥沥,似帘幕般渐而模糊这座布满鲜花绿藤的精美屋院。
此刻大理寺验尸房里,冷寂幽静,烛火朦胧,更显昏暗。
江云长身依靠窗旁呼出白雾,待重新稳住心神,才得以转过头继续看柳慈验尸。
柳慈探手打开一处密封小盒,其中残存没有脸皮的小血肉,渐渐流露新绿枝芽,平静的语调少见带着些许激动,出声:“阿云,这可真是很壮观的景象。”
“所以就是此物造成替考者的脸皮剥落?”江云垂眸凝视着无比稚嫩的枝芽,简直不敢置信。
“嗯,它们先前应该都是像种子一般处在休眠,可曲江游宴上的御酒却可以刺激它们的变化,最终破土而出。”柳慈认真解释道。
江云听的隐隐脸疼,默默退开距离,只觉当初信阳郡主的血腥庄园,竟然显得相对容易接受。
毕竟拿死人的血肉蕴育胭脂虫卵和在活人脸上播撒花种,这可是截然不同。
而且这些文员平日里没少交际饮酒,怎么就单单对曲江游宴的御酒中招呢?
江云还未言语,柳慈会意的替她解惑,耐心道:“今年的御酒是古法药酒,其中应当有能使催生花种之物,这回揭露科考作弊的人应该极其擅长养花弄草。”
语出,江云想起当初看见满园繁盛鲜花的章华公主,不由得心生怀疑。
如果这件事是章华公主要揭露科考替考一案,她为何要采取这种方式。
虽然委婉却又相当的残忍,除非这是章华公主有意震慑之用。
不过想到此案牵扯三位皇子,再加上当初的信阳郡主以及立场不明的二公主,皇室血脉牵连甚广。
江云越想越觉得章华公主有些令人可怖,她像在隔岸观赏厮杀的棋局,却又处处留有杀子,就像这些花种,不知何时进入替考者的血肉。
“阿云,这已经是目前第二次出现花卉类的物证。”柳慈将小盒放下,准备去写尸检文书。
“等下,这件事暂时也不要记录,当务之急是先查出科考作弊的始作俑者。”江云回过神劝道。
柳慈眼露疑惑的问:“可始作俑者没有理由眼看布局将要成功却杀死自己的棋子。”
这些花种的背后藏着另一个更为聪慧危险的凶手。
江云当然知道章华公主应该不是科考作弊的始作俑者,所以才不愿深究,心里只想把当初那么多起失踪案的幕后凶手绳之于法!
至于皇亲贵族之间的尔虞我诈,江云只会厌恶的退避,所以也不想柳慈牵连其中。
“好,我知道。”柳慈很少见执法严明的江云会隐瞒罪证,却也还是相信她的安排。
想来,许是牵扯皇亲国戚,所以江云才不想让自己涉险吧。
毕竟那些皇亲国戚凌驾律法之上,大理寺根本奈何不得。
屋外清明时的雨水落了两三日,才雨过天晴。
尹星不敢大意换上一身厚衣,踏步进入大理寺,目光看着来来往往的官员,捕快多是粗犷身形,人高马大,宛如人墙。
所以显得那些被逮捕审讯的科考文员特别羸弱,尹星下意识挺直身板,以免瞧着病殃殃,让人笑话。
这时尹星瞥见多出来不少护卫,视线扫过阁楼,难得窗户紧闭。
据说大理寺卿很喜欢从阁楼俯瞰堂内各处动静。
尹星从廊道进入总库时,几位同僚们早已坐在各自案桌,闲谈各自听闻。
“近来咱们大理寺来访的人不少,三位皇子手下各自有拉拢不少文员,其中查出替考者多数跪伏大皇子和三皇子,现在就像染上虱子忙着抓呢。”
“科举易容替考的事调查不明,三位皇子的嫌疑居高不下,江大人估计也得掂量案情轻重。”
“按理来说这场科举作弊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谁都不知同去年失踪案竟有关联,没想在曲江游宴棋差一着,这时机恐怕并不是意外。”
尹星安静听着同僚们的话语,抬手端起茶盏,心想这些皇子分明是作恶多端遭报应才对。
如果成功在曲江游宴一鸣惊人名满天下,那凶手的计划就彻底达到。
而信阳郡主就是失踪案的唯一嫌犯,凶手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茶水热雾缭绕,水光波动,二公主府邸内死寂沉静,侍者们跪伏在外,不敢出声。
堂内菩萨画像因熏香浓郁而显得灰暗,其中端坐两人,三皇子跪在地面,哀求道:“皇姐这回都是我的错。”
二公主指腹捏住红宝禅珠而泛着白,向来沉稳的面色上怒不可遏,训斥道:“明明让你低调行事,却想着诗集宴会出风采,现下无法脱身,实在蠢笨!”
那些精心挑选的替考者都是心腹,并且有家人作为人质,二公主并不担心会泄露身份。
只是按照原本计划他们会分批依附大皇子和二皇子窃取信任,假以时日,将来必定发挥大用。
可恨曲江游宴上败露科考作弊,不仅将数年心血彻底毁之一旦,甚至有引火上身的危险!
“皇姐,你可是我亲姐姐,这回若是无法洗清嫌疑,一切就没有机会!”三皇子惶恐跪伏在地,满面眼泪纵横。
“你再这般哭哭啼啼就滚出去!”二公主眉眼显露不耐烦的呵斥,心间气的发疼。
语落,三皇子连忙擦去眼泪,毕恭毕敬的出声:“皇姐息怒,我也没有全部展露那些人,大皇兄也有不少人,他也洗脱不清嫌疑。”
二公主抿唇气的不语,指腹拨弄红宝禅珠,心绪渐而平缓,才思忖的应:“这事你要跟大皇子合作,如果犯蠢推脱栽赃,神仙都救不了你。”
“皇姐的意思是把嫌疑推脱给二皇兄?”
“除了他,你难道有把握斗得过大皇子?”
三皇子悻悻摇头,迟疑道:“可二皇兄此回嫌疑最小,这要如何操作?”
二公主拨弄禅珠垂眸,冷笑应:“祸兮福之所倚,福之祸兮所伏。”
此刻恐怕大公主正是最愿意坐山观虎斗的时候吧。
禅珠声清脆悦耳,悠悠回荡其间,如同弦月拨奏,清灵悠扬,大公主府内便正是如此盛景。
大公主悠悠鉴赏新护甲的繁复花纹,面上笑容灿烂,出声:“老二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那个皇弟太蠢。”
二皇子坐在一旁饮酒,抬手屏退舞者,方才出声:“这场科举替考作弊一案在曲江游宴败露,太过杀人诛心,让他们打的措手不及。”
“没错,老二的筹谋实在可怕,真要成气候,往后满朝势力,就算你到时登基都要被掣肘。”大公主稍稍收敛笑容严肃道。
“是啊,只可惜现在还没有替考者松口指证,否则三皇弟将再无翻身余地。”二皇子思索道。
大理寺是父皇极为看重的朝堂部门,大理寺卿更是宠辱不惊的重臣,想要动手脚几乎没有可能。
语落,两人目光对视,大公主思量道:“谁能在曲江游宴揭露这场阴谋,谁的手里就有更确凿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