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玄亦真浅饮茶盏不紧不慢道:“你最近有点过于沉迷钓鱼。”
  说话间,玄亦真视线落在戴着圆帽的尹星,眼眸清亮,衣袍隐隐可见水渍,像个贪玩的孩子。
  “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嘛,亦真忙完了吗?”尹星收敛心神仿若无事发生,上前落座解释,抬手解下帽带,将其放置一旁。
  “谈不上忙,只是处理一些琐事而已。”玄亦真见尹星仰头喝着茶水,像是渴的不行。
  “那就好,我现在挺担心国都疯犬病没有得到遏制呢。”尹星饮尽茶水出声。
  “你倒是有心,不过难道沉迷钓鱼连水都不曾喝一口?”玄亦真拿手帕给尹星擦拭唇角水渍,细致入微。
  尹星面热,却没有避讳玄亦真的照抚动作,眼眸眨巴的看着她清丽素雅的面容,出声:“没有,只是先前遇上琴师,所以说了会话,才忘记喝水。”
  玄亦真握着手帕停顿动作问询:“你又不懂琴能跟琴师聊什么?”
  “我是不懂琴,但琴师又不是只弹琴,自然有许多其它的话题。”
  “说的也是,比如?”
  尹星见玄亦真好奇自己跟琴师的谈话,如实交待的出声:“比如我才知别院里有处枫树林亭,而且原来琴师认识亦真十二年。”
  玄亦真缓缓收回手帕,指腹摸了摸尹星的脸颊,方才转而调配桌上药熏,徐徐道:“你说的认识跟琴师说的认识,应该并不是同一含义。”
  十二年,其实玄亦真只跟琴师学琴三年,其间不过每月一回会面。
  认识和了解,往往天差地别。
  尹星见玄亦真手中握着香柱,点燃炉中研磨细密的药熏,淡雾之中模糊她的温婉柔和,显得缥缈空灵,出声:“可琴师很是赞叹亦真的琴艺天赋,你们以前关系应该很好吧。”
  “琴师的称赞,只能说明本宫确实琴艺精湛,并不能混淆关系。”玄亦真将香柱抵在灰盘,细细碾碎,火星子湮灭,动作优雅而漠然,不曾迟疑半分。
  尹星见玄亦真对琴师的反应,想起先前琴师对玄亦真的赞叹,只觉截然不同。
  或许琴师很是珍重玄亦真,但是玄亦真却似乎只把她当做教授琴艺的人。
  “怎么突然安静?”
  “没什么,只是觉得亦真对琴师好像没有想象的珍重。”
  玄亦真放下香柱,目光望着尹星的面目神情,不得其解,眉眼却很是柔和,淡然出声:“本宫自小修习琴棋书画,教授者上百,若是都要一一珍重,恐怕忙不过来。”
  更何况玄亦真觉得钱财报酬已经是给予教授者的回礼,除此以外,再无其它。
  闻声,尹星一时又觉得玄亦真好像有理有据,思索的应:“那亦真怎么唯独留这个琴师住在别院?”
  虽然不该以常人的心思来揣摩玄亦真,但是尹星也没别的办法。
  “你若是不喜欢琴师,本宫可以命人把琴师请出府。”玄亦真本来只是想听琴师演奏她的新曲,后来是因为觉得尹星嫉妒的反应有趣,便随意着人安排住处。
  “别,琴师这么多年没见亦真,就留在别院多住一会吧。”尹星现在确定玄亦真对琴师没有多少师徒情谊,不禁对琴师默哀。
  玄亦真见尹星一改嫉妒模样,不太乐意的探近身,亲了下她的唇,手臂环住身侧,禁锢动作。
  尹星睁大圆眸僵住身形,直至被轻咬住舌尖时,整个人发麻的险些瘫软,呼吸紊乱。
  吻毕,玄亦真稍稍退离些许距离,正经道:“你这样的大发善心,很不好。”
  满脸红润的尹星抿了抿唇,半依偎着玄亦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手轻拍她的肩,嗫嚅道:“亦真就知道拿玩笑捉弄我。”
  “谁让你跟江云那般好,本宫也得让你尝尝滋味。”玄亦真握住尹星搭在肩上的手,柔软白嫩,垂眸意犹未尽的望着她沾染水光的唇,像鲜艳果冻。
  嫉妒,这个词玄亦真以前在书上看到解释含义,当时只觉太过愚蠢。
  可现在玄亦真却改变看法,因为尹星的嫉妒像蜜一样的甜,很是愉悦。
  尹星仰头望着玄亦真盛着柔光的漆目,其实有点分不清她的真假虚实。
  毕竟她的情绪就像风云一般变化莫测,爱与恨,喜欢与讨厌,这些更是像雾里看花,缥缈不定。
  如此想着,尹星不安的抬动手臂紧紧搂住玄亦真,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亦真担心。”
  明明知道玄*亦真的病情需要稳定的环境才能有安全感,可是自己还是时常让她觉得不安。
  玄亦真并没有拒绝尹星的拥抱,低垂修长玉颈,同她挽颈相贴,神态安宁的唤:“你就知道道歉吗?”
  语落,尹星耳热的偏头,直直迎上玄亦真幽静漆目,探身去亲她。
  忽然间,尹星听到动静,结果看到入内奉膳食的女官,当即羞得面红耳赤,打算退开身。
  可玄亦真却没有松开手迹象,仿若无事发生般的搂住尹星。
  见此,尹星只得埋在她的颈窝做鸵鸟。
  玄亦真薄唇勾起,满目戏谑,总是这么害羞,反而越让人想要捉弄她。
  不多时,女官春离领侍女退离,暗想章华公主对尹驸马这般恩宠并不是好事。
  万俟世家的家主总归要有血脉,两个女子岂能长久。
  这事尹驸马或许没有想的那么深远,但章华公主应该早就有定夺抉择吧。
  许久,尹星探出脑袋,无辜的看着玄亦真出声:“刚才为什么不提醒啊?”
  玄亦真坦荡如砥的应:“这有什么需要避讳吗?”
  如此反应,尹星反倒陷入沉默,暗想玄亦真好像是从来没有害臊的时候呢。
  尹星只得放弃纠结,转而用膳,心想幸好女官她们从来都不善谈。
  玄亦真执玉箸给尹星布菜出声:“你近来的食欲倒是恢复不错,看来蛊毒解除的干净。”
  “嗯,不过为什么江云比我恢复的快?”尹星乖巧张嘴吃着投喂的菜,好奇的问。
  那时江云基本上服药就恢复如初,还能在别院打一架。
  可尹星整整休养半月之久,对比之下,差距明显。
  “因为江云的体质比你好的多,而且柳慈应该是花费很多时间心思,本宫若耽搁时间,你那会早就病发。”玄亦真话语说的平静,实际上却仍旧心有余悸。
  那种情况玄亦真根本没有多少把握,却也容不得迟疑,因为蛊毒的变化太快。
  哪怕玄亦真有法子杀死变异的傀儡蛊,可治毒却是完全的另一回事。
  玄亦真甚至得考虑尹星的体质,否则杀死傀儡蛊的同时她也会丧命。
  “这样啊,亦真从小到大都好厉害!”尹星弯眉笑盈盈的崇拜道。
  玄亦真回神,清明眉眼透着淡淡笑意,故作矜持的正经出声:“贫嘴,你又没有见过本宫幼时。”
  “嘿嘿,我可以想象的嘛。”尹星从琴师的言语,也能猜测玄亦真的少女时期有多么天赋异禀。
  “那你不妨想象本宫替你担忧的模样,或许能安分守己。”玄亦真执箸给尹星布菜,其实觉得过去的自己并没有她想象的好。
  那个时候玄亦真还不是很会识别情绪,所以时常神态木然,陷入沉寂。
  仿佛像佩戴神态僵硬的面具,也像一潭幽静死水,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会像母后那般犯病,其中甚至包括万俟世家的人。
  所以玄亦真学习琴棋书画,想要尽快扮演常人的言行举止,否则自己很可能会成纪女官的弃子。
  万俟世家的家主并不是仅仅依靠血缘就能胜任,除却王朝的文字,还要修习万俟族群密文,并且需要获得万俟族群内部派系的支持,缺一不可。
  尹星见玄亦真如此说,没敢哪壶不开提哪壶,执箸也给她添菜,讨好道:“我知错会改,亦真别生气,以后再不跟江云闯祸。”
  毕竟尹星做不到像江云那般欺骗柳慈。
  不过想到江云脸上鲜红的一巴掌,尹星又觉得她是真的胆大。
  玄亦真慢条斯理的尝着菜肴,想起暗卫来报的消息,试探出声:“江云最近神出鬼没,你知道她在忙什么吗?”
  “我不知道,江云结交的朋友很杂,亦真不会要抓她吧?”
  “本宫要抓江云就不会放她挟制你离开别院。”
  尹星稍稍松了口气,扒拉米饭,想了想应:“也许江云跟柳慈躲起来了,毕竟逃狱是大罪。”
  玄亦真见尹星并不知情,没再多问。
  那个柳慈的医术确实很高深。否则江云的身体再强也抗不过蛊毒,想来她对于药人的血液已经做过许多试验。
  寂静处,药熏小室里淡雾徐徐腾升,窗外光亮流转变化,模糊亲昵依偎的身影。
  午后,国都街道热浪翻涌,行人很少,小药铺里有些冷清。
  药铺后院,柳慈给小女孩试穿新衣,视线落在她手臂上的结疤伤痕,愧疚道:“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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