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只当当立在那,就似敛了满身月华,长腿窄腰,秀如玉树挺松,叫人看了心神欢喜。
白婵心道:之前怎么没注意他长得这般好?
之前还觉得他是嫂嫂,除了性格有些像,其余差很多!
她露齿一笑,比院子里的黄铃木花还灿烂,声音较平时轻柔几分:“你来啦,这个送给你。”她从桌子旁端来一小碟糕点,献宝似的跑到他面前。
“乳娘亲手做的,很好吃。”
那糕点玉白点翠,香甜又可爱,祈湛却一阵反胃。白日被她气狠了,吃了一大叠糕点,肚子还没消化,乍然又见到,简直比卡喉咙还难受。
“你吃啊,我特意留给你的。”杏眼含雾,期待的看着他。
祈湛伸手拿了块,狠下心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委实难受。
“怎么样,好吃吧?”
他口是心非的应:“嗯。”
白婵高兴了,将碟子直接塞到他手上:“这个全是给你的。”
祈湛觉得手里的碟子千斤重,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伸手。
他快速转移话题:“找我有何事?”顺手将糕点放在窗台边的桌子上。
“哎,别放这,你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她又把糕点塞回他手里。见祈湛没再放下,才叹气道:“就是太无聊,嫂嫂突然不理我了。”她接着抱怨:“我也没干嘛啊,谁让他偷偷藏书的,那书......”
“哎!”白婵惊呼,立马又捂住唇,她被祈湛半抱着拖出窗户,几个起跃落在院子的凉亭顶上。
月华披洒而下,周遭只闻虫鸣。她抱着他劲瘦的腰,摇晃两下,问道:“去哪?”
“不是无聊,带你去看戏。”
上京城有人家做戏?
他腾空而起,白婵惊呼:“糕点还没带!”他脚下不稳,险些栽倒,压低声音咬牙:“能别提糕点吗?”
刚才不还说糕点好吃吗?变脸的程度堪比她嫂嫂!
初春的夜还有些凉,祈湛带着她飞屋踏瓦,冷风裹携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往毛孔里钻,白婵打着哆嗦,他似有所觉,将人搂得紧。
温热的体温传来,白婵感觉好点,抽空打量四周,月华之下侯府静谧无声,去的方向她识得,是袁姨娘的院子。想到上次听床角的经历,脸现薄红,覆到他耳边轻声问:“不会又是去听那啥吧,床底下我可不待了。”
祈湛似乎也想到之前的事,难得轻笑:“这次我们蹲屋顶。”
这下她满意了。
祈湛带着她在袁姨娘屋顶蹲下,小心的揭开脚下瓦片,露出个寸许长的缝隙,透过缝隙往里头瞧,桌上是摇曳的烛火,桌子对面是撩开帐幔的床,床上锦被高叠,人显然还没入睡。
里头传来人声,白婵寻声往前看,就见一人背对着她坐在梨花妆奁前细细梳着发,那发有黑又亮,灯火的映衬下丝滑如绸缎,与袁姨娘那娇软的身段倒是极配。
看了半晌她还在梳发,白婵都被她梳困了,觉得现在比方才还无聊。
她梳好发才转过身,宽衣解带人已经坐到床边,帐幔被放下,丫鬟熄了灯关门出去。屋子里寂静无声,只闻袁姨娘的呼吸声。又等了半晌,白婵觉得自己被耍了,侧头去看旁边的人,那人坐在一旁,正盯着银白的月在看。
所以他们到底来干嘛的?
底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白婵慢腾腾摸到他身边,一手拉着他胳膊,一手覆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问:“我们在这干嘛?”要看月亮她的屋顶不能看吗?
她凑得太近,呼吸搔得他耳尖发痒,伸手拎住她后领指指那月亮,示意她安静。
白婵:“......”就感觉很操蛋。她就喊了句无聊,大晚上的天冷风大,放得着来回奔波,找个更无聊的地,看这冒冷气的月亮?
这样的浪漫她有点承受不来!
又过了半晌,她实在受不了了,拉了他衣袖一下:“我们...呜呜...”唇被捂住,那人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来了。”
黑夜里两条影子翻过人高的墙,悄无声息靠近这间屋子,守在外头的小厮被打晕,丫鬟被放倒。白婵瞳孔放大,双手掰着他的手不敢出声。
屋内突然传来金玲摇晃的声响,局促又剧烈,潜进里面的黑衣人惊慌中撞倒了凳子,一张结实紧密的网从天而降,将俩人网得严严实实。
火光亮起,床帐被拨开,袁姨娘的芙蓉面露了出来,她坐在床弦垫着脚没动,温声细语的和被缚的俩人道:“我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我出三倍价钱,你们去把她杀了,事成后再加两倍。”前后就是五倍。
杀手也是有规矩的,但在钱财面前规矩不值一提。真金白银在面前晃,不够就再往上加。袁姨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舌灿莲花,白婵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杀手从不屑一顾,到心猿意动,再到成功反叛。
她暗淬了一口,淦!这两个杀手太没职业操守了!
两条人影拿着银票走了,一直隐在暗处的心腹丫头上前轻声问:“姨娘,他们会不会拿银子跑了?”
袁姨娘声音依旧娇娇弱弱:“世间攘攘,皆为利往。他们既然能被说动,必定贪图剩下的银子,杀谁不是杀,夫人的命可比我金贵,五倍呢!”她轻笑,拨开菟丝子的外衣,内里是艳丽芬芳的夹竹桃。
祈湛将瓦片扣上,拉着她掠过屋顶往周氏的院子去。冷风灌耳,白婵压低声音问:“他们真的会杀周氏吗?”
周氏和袁姨娘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周氏不死,死的就是袁姨娘。
“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婵有些紧张,说不清楚为什么紧张。
周氏的院子静悄悄地,黑衣人去复命,她有意支开闲杂人等,此时偏厅里只有她和春熙。
白婵和祈湛依旧趴在屋顶,看着黑衣人复命中暴起,看着周氏不可置信扭曲的脸,看着她奋起反抗,却手无寸铁的倒下,血汩汩而流,屋子里的烛台被推倒,火苗蹿起,偏厅的百年好合屏风先烧了起来。
火光里她看见平阳候焦急的跑来,一如当年半夜与她私会的佳公子。然而下一刻他神情几变,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她,眸里尽是冷漠,转身合上门走了.....
当年她毒杀佳慧公主时,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别人杀,会被自己真心爱慕的人断绝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鲜血混合这泪缓缓从她眼角留下,周氏躺在温度逐渐升高的地面上,却觉得浑身发寒。
“我娘的今天就是周小娘的明天!”
周氏后悔了,她后悔了......火舌窜到她鞋跟,窜到她衣角,她五内俱焚,死的最后一刻最恨的居然是平阳候——白毅。
去到地府,佳慧公主应该会笑话她吧,争了一辈子终成了一捧灰!
偏厅的火越烧越大,火势吞没夜空,寂静的侯府被惊醒,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纷杂的脚步声往周氏院子里跑,丫鬟的哭声渐大,小厮提着水桶来回的跑,火借风势,迅速漫延,偏厅发出噼里啪啦倒塌的声响。
白婵坐在远离火光的树杈上,看着冲天的浓烟遮盖月色,心里没有怜悯,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这种畅快不知从何而起,却实实在在的盘旋在胸口。
她站得腿酸,眼睛被熏得有些犯困,伸手去扯旁边人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火光半明半暗间,她神色恹恹,似乎不耐烦再看。祈湛扣住她的腰,悄无声息的往苏合苑走。
乳母和灯草被前院的动静惊醒,拖着鞋,衣裳还没穿就跑了出来,茯苓尽职尽责的守在祈湛门外。
祈湛绕开几人,将她送回卧房,轻声道:“困了就睡。”屋里漆黑,外头是轻微的走动声,白婵揪着他衣摆摇头。
“现在又不困了。”她嗓音娇柔婉转,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雀跃。
先前还担心她被吓到,这会儿见她这样,他才放心。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不困那你想干嘛?”
她凑近他几分:“不如我们来猜猜平阳候几时死?”她说这句时天真又顽皮,像是再说明日穿什么衣裳。
祈湛眸光微暗,心蓦得一软,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的发:“你想他几时死?”
“几时死是他的命,我才懒得想,算了,你走吧,我想睡。”
祈湛刚要走,又被她一把拉住,他顿住,就听她轻声道:“你握住我的手,等我睡着了再走。”
仿佛的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他今日出奇的好说话,顺从的坐在床边。她乖乖的躺好,除了那截露出的皓腕,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见他迟迟不握,那节皓腕又摇了摇,窝在被子里闷闷的道:“昀安,快点啊!”
他的字被她叫来别有味道,忍不住遵从她的意思握上那手。她手细腻滑嫩,顺着他指缝滑进去,然后紧紧扣住。
“我睡了!”
他把俩人的手往被子里塞,然后再也不动,静静地等着她呼吸平稳。还不等他抽手,睡着的白婵就用力甩了一下手,及其不自在的挣开,末了翻身被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