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顾亦庭只得强行压下心中那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与顾母和妹妹挥手作别。
顾御史因忧心此事,已经一病不起,如今还在缠绵病榻。
他们顾家妄图求娶姜姝宁一事,彻底触怒四皇子。
如今除了谨遵圣旨,随军西行,已然没有其他的退路可言了。
马车内,萧修湛轻掀车帘一角,目光冷冽地落在不远处那单薄身影上。
只见顾亦庭手提包裹,步履谨慎地登上另一辆马车。
萧修湛身旁的随从压低声音道:“殿下,陛下执意让顾御史的独子随行,莫不是想在殿下身边安插眼线?”
萧修湛冷笑一声,满是不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书生,能成何气候?难道还能随本皇子深入匪巢,窥探机要不成?”
“殿下英明!”随从连忙附和道,“待时机成熟,属下自会寻个由头将他支开,免得这小子碍手碍脚,坏了殿下的大计!”
萧修湛眼底掠过一丝寒芒,宛如冬日冰霜。
——
听闻西行大军启程的消息,姜姝宁当晚便兴致高昂,特意吩咐人在后院的八角亭中燃起炉火,让整个翠竹院的人一同烤羊肉,饮果酒。
亭中,婢女嬷嬷们围炉而坐,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凌芜见姜姝宁已接连饮下数杯果酒,双颊染上酡红之色,忍不住问道:“大小姐今日似乎心情极佳,莫非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当然!”姜姝宁笑靥如花,语气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那该死之人,终于要迎来他的末日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萧修——”
凌芜与夏蝉闻言,顿时花容失色,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大小姐定是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这些话可万万不能乱说啊!”
“大姐姐,何事如此开怀?”一道清朗悦耳的少年嗓音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天泽面带微笑,缓步走入亭中。
“三少爷!”凌芜与夏蝉连忙恭敬地向他行礼。
姜姝宁醉眼迷离,语气娇软:“三弟来了?快过来,大姐姐我今日高兴,请你吃烤羊肉,喝美酒!”
凌芜生怕她酒后失言,口无遮拦,连忙对姜天泽道:“三少爷,大小姐醉得厉害,奴婢还是先扶她回房歇息吧,免得着凉。”
姜天泽从未见过姜姝宁这般醉态,只觉她双颊绯红,神色娇憨,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异样的悸动。
“无妨,有我在,我会好好照顾大姐姐的。”
说着,他便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扶住姜姝宁,让她重新坐回石凳上。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若有似无,姜天泽只觉自己要被醉倒了。
姜姝宁冲着凌芜一笑:“不必担心,不过是些果酒罢了,我多吃些烤羊肉,这酒气啊,很快便会消散的!”
凌芜仍不放心地叮嘱道:“大小姐,您可千万要谨言慎行,方才那些话,断不可再轻易出口了!若是传到有心人耳中,恐会惹来祸端!”
姜姝宁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快坐下一起吃吧!”
姜天泽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贪婪地欣赏着她微醺时娇艳动人的模样,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悄悄凑到她耳畔,低声问道:“大姐姐,究竟是何事,能让你如此开怀?”
姜姝宁也学着他的模样,微微侧过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最讨厌的人,今日终于离京了!我猜啊,他这辈子都没法回来了!”
少女温热的气息如兰似麝,带着淡淡的酒香,轻轻喷洒在姜天泽的耳畔,如羽毛般撩拨着他的心,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真是巧,我最憎恨之人,也是今日离开京城。不过,我不知道他是否还能回来。”姜天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不过也没关系,若是他当真有命活着回来,我也会亲手送他下地府!”
顾亦庭,你最好死在西榆,尚且还有点尊严和名声。
否则,等待你的,将是我母亲精心研制的新毒,让你死得毫无尊严!
第86章 牡丹烟花
姜姝宁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眉眼间醉意更浓,明艳不可方物。
“三弟说的对,若他不死,我便亲手送他下地府!”
两人大笑起来,凌芜在一旁看得眼角微抽,心惊肉跳。
以后万万不能让大小姐喝酒了,她醉了竟是这般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往外说,真要命!
东市新酿的果酒,看似清甜,实则后劲十足。
不多时,院中的婢女嬷嬷们便都醉意朦胧,脚步虚浮,东倒西歪。
凌芜见状,不由分说地将姜姝宁扶了起来:“大小姐,您醉了,奴婢扶您回房休息吧,仔细着凉!”
姜姝宁醉得厉害,将头靠在她肩上,抬头看着墨黑色的天幕,忽然吃吃一笑:“王爷,这天幕太黑太寂寥了,若是能长满娇艳的牡丹,该有多好啊?”
凌芜只当是醉后呓语,并未放在心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房。
一旁的姜天泽却面色骤沉,心中醋意翻涌。
王爷?哪个王爷?
当今圣上是踩着手足的鲜血与骸骨登上皇位的。
当年,唯有年幼的雍王侥幸逃过一劫,却也被流放至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终生不得回京。
姜姝宁自小便养在深闺,只怕连雍王的面都不曾见过。
所以,她口中的那个王爷,究竟是谁?
竟能让她在醉意阑珊之时,说出如此娇憨的话来?
姜姝宁这一醉,竟直接睡到第二日午膳时分。
她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好在凌芜早就准备好了醒酒汤,连忙端来给她服下,这才稍稍缓解了不适。
“这东市的果酒后劲竟如此大?我也就喝了几杯,没想到竟醉成这样!”姜姝宁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略带懊恼地说道。
凌芜道:“可不是嘛,这院子里半数的婢子嬷嬷都醉倒了,今日集体起晚!”
“年关将至,院中也没什么要紧事,便让她们好好休息吧。”姜姝宁有些担忧地问,“我酒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凌芜嗔怪道:“自然是有的!大小姐一直嚷嚷着要送人下地府,若不是奴婢和夏蝉拦着,怕是要将三皇子的名讳都喊出来!”
姜姝宁一听,顿时懊恼不已。
“这院里剩的果酒快些丢掉,往后我是一口都不喝了!”
这酒不仅后劲大,还害她昨夜做了一夜旖旎的梦,梦里都是前世和萧凌川缠绵悱恻的场景。
醒来浑身酸软,竟有前世鱼水之欢后的倦怠。
都是这讨厌的果酒惹的祸!
“是!奴婢定会帮你把这些果酒处理掉!”
凌芜心想,果酒扔掉多可惜啊。
大小姐喝不了后劲大的果酒,有人喝得了。
凌风,便宜你了!
姜姝宁梳洗完毕后准备用膳,还没动筷,姜天泽来了。
“天泽,用过午膳了吗?”
姜天泽目光落在她脸上,想起昨夜她那娇憨明艳的模样,违心道:“未曾。”
“那便坐下来一起吃吧!”姜姝宁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热情地招呼道。
她注意到姜天泽眼下隐隐泛着一圈淡淡的乌青,误以为他也被那果酒的后劲所折磨,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歉意。
“三弟昨夜莫非也醉宿了?都怪我考虑不周,还以为这东市的果酒与府里的果酒一般,可以随意畅饮。却不曾想,竟害得你们都醉成了这般模样。”
“大姐姐不必自责,无妨的。”姜天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
他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她口中那声意味不明的“王爷”,如同一根刺般深深扎在他的心头,让他寝食难安。
“凌芜方才给我喝了一碗醒酒汤,后厨应该还有,我现在就让她端来给你喝。”
“不必麻烦了,大姐姐。”姜天泽看着她,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大姐姐昨夜说醉话,提到了‘王爷’二字。天泽好奇,不知大姐姐口中的那位‘王爷’,究竟是何人?”
听到这话,姜姝宁顿时面红耳赤。
她以为昨夜醉酒梦见萧凌川已经很荒谬了,没想到自己竟还糊里糊涂地叫出了“王爷”二字!
对上姜天泽那双探究的眼眸,她愈发觉得无地自容。
“醉话罢了……随口乱讲的,三弟不必当真。”姜姝宁夹了一口菜放进他碗里,“三弟你先吃,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说完,她便狼狈起身,落荒而逃。
姜天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姜姝宁回到屋里,拉着凌芜,紧张地问:“昨夜我醉酒之后,除了说要杀了萧修湛,还说了什么?是不是提到‘王爷’二字?”
凌芜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提到了。大小姐说,‘天幕太寂寥,若是能长满牡丹就好了!’奴婢也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