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韫珠低头瞧完,立马羞恼地缩回了卧榻里。“娴”倒是个好字儿,偏偏挑这么个时机赐她。昨儿个因着斗牌赌酒,沈韫珠被裴淮逮住折腾,嗓子都快喊哑了。
  裴淮此举,要么是在用柔美娴静之意讽刺她,要么是在骂她太闲了。
  依着那男人恶劣的性子,沈韫珠甚至觉得,极有可能是兼而有之。
  “小姐,您怎地又躺回去了?”画柳端着银盆进来,见状忙将水盆递给青婵。自个儿坐在榻边,扶起沈韫珠软绵绵的身子。
  “许尚仪正在外头等着呢,奴婢快些伺候您起身罢。”
  “许尚仪?”沈韫珠迷糊地重复了一遍,还没反应过来。
  画柳伺候着沈韫珠穿衣,闻言手底下微微一顿,小心翼翼地禀告:
  “皇上命许尚仪过来的,说是要教导您礼仪。”
  沈韫珠顿时拉下脸来,气得差点儿把手里的帕子绞断。
  -
  沈韫珠暗自把裴淮骂了个狗血淋头,走出内殿时,却又不得换上一副笑模样儿。
  “微臣见过娴美人。”
  许尚仪一身缇色官服,见到沈韫珠后恭敬见礼,神情却较往日严肃了不少。
  许尚仪身后还跟着两名九品女史,其中一人捧着书简,另一人则捧着竹尺。
  瞥见那把七寸多长、半指来厚的戒尺,沈韫珠面上笑容登时更勉强了些。
  “尚仪大人免礼。”
  沈韫珠也算和许尚仪打过好几回交道了,对视的瞬间,都瞧清了彼此眼中的尴尬之色。
  许尚仪看似肃容,实则内心叫苦不迭,全然是被皇命压着来的。
  “皇上看重美人,故而特命微臣前来,教导您宫妃礼仪。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娴美人见谅。”
  许尚仪拱手作揖,犯愁这倒楣差事怎么就落在了自个儿头上。
  姜德兴今早讳莫如深地提点她,一应主位宫妃的礼仪规矩,可以提早教些给娴美人了。
  言下之意,这娴主子分明是盛宠优渥,晋位在望。可皇上偏偏命令尚仪局,今儿个要“好生伺候”一番。
  许尚仪不敢抗旨,却也不想将沈韫珠开罪得太狠。皇上自个儿要唱红脸,还非逼着她来唱白脸,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第18章 晋封娴嫔
  许尚仪在披香殿待了大半日,对娴美人是愈发满意,对自个儿也是愈发绝望。皇上让她找娴美人的茬儿,那可真是是登着梯子上天——没门儿 。
  沈韫珠本也不是个爱刁难人的,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瞧出许尚仪犯愁没法儿交差,沈韫珠便故意失手打翻茶碗,任由许尚仪打了她几下手板子。
  当日还在储秀宫的时候,许尚仪就曾教导过沈韫珠,知晓她规矩仪态都是一等一的,几乎不可能犯这种错儿。
  许尚仪感激地领了情,觉得娴主子的脾性真是宫里顶好的。许尚仪存了私心,便将向太后敬茶的礼节教给了沈韫珠,暗自希望她有朝一日用得上。
  -
  沈韫珠受了大半日的累,撺掇沈韫珠饮酒的梁婕妤自然也没能幸免,听说是被压着抄了一整日的书。
  沈韫珠次日听得画柳回话,更觉裴淮可真够阴损的。依着梁婕妤那活泼性子,关在宫里抄书该是要郁闷死了。
  沈韫珠斜倚在美人榻上,纤纤玉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怀中的琵琶。也没着意弹什么曲调出来,倒像是孩童胡乱拨出的散漫闲音。
  披香殿外,宫女们忽然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似乎还夹杂着几声惊呼和艳羡的低语。
  沈韫珠将怀里的螺钿紫檀琵琶立在一旁,果然见青婵匆匆走进来,禀告了方才打探到的消息。
  “主子,太后娘娘以方嫔纯孝为由,将方嫔越级晋封为从三品婕妤。”
  “这是好事儿。”沈韫珠初时挑了挑眉,思量后倒也觉得并不意外。
  眼下淑妃被夺了权,总得先给方岚的位份提起来,日后才方便她接手宫务,替太后和皇帝分忧。
  青婵点点头,又道:“奴婢瞧见传旨的公公又往别宫去了,想来是趁着太后娘娘寿辰将至,打算给阖宫都赐些恩典。”
  “小姐,您说咱们宫里会不会也有份儿?”画柳眼前一亮,兴奋地问道。
  “既是太后娘娘慈谕,同咱们应是没什么干系。”沈韫珠轻笑一声。
  “我位份不够,平日里没法儿去太后宫里请安。也就在选秀时见过太后一面,又何谈孝敬呢。”
  不论是宠爱还是虚名,沈韫珠都无甚兴趣。她心心念念的是守护南梁,早日为父报仇。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太监尖细的唱声:
  “懿旨到——”
  沈韫珠眼底滑过一抹讶然,忙理了理衣裳,起身相迎。
  领头的太监展开太后懿旨,高声宣读道:
  “传皇太后懿旨,娴美人苏氏,秉性纯良,持躬淑慎,救护公主有功。特晋为娴嫔,钦此——”
  “妾身接旨,谢太后娘娘恩典。”
  沈韫珠伏首谢恩,没成想竟是这么个由头。那日赏花宴之后,秦妃自然送了沈韫珠不少谢礼。裴淮隔日也赏赐过珠宝玉器,沈韫珠本以为这事儿已经过了。
  沈韫珠双手接过懿旨,心思转了几个来回,转头吩咐画柳取些银子来赏给众人。
  这边刚将太后宫里的公公送走,便见姜德兴笑眯眯地走进殿内,朝沈韫珠行了个大礼。
  “奴才恭贺娴主子晋位大喜。”
  “姜公公快请起。”沈韫珠含笑抬手。
  “皇上口谕,请您晚些时候去莲湖伴驾。”姜德兴抱着拂尘,躬身说明来意。
  沈韫珠记得这是那日棋局的赌注。沈韫珠以一子之差惜败,于是答应了改日要同裴淮去泛舟。
  沈韫珠温声应下,朝画柳使了个眼色。
  “有劳公公亲自走一趟。”画柳上前,将云蝠双喜荷包塞到姜德兴手里。
  “娘娘客气了。”
  姜德兴收下荷包,上手一掂,眼角褶子更深了些。心道这娴嫔主子脾气温和,出手也大方,给的赏银从不含糊。
  “奴才过来,确实还为着另一件事儿。”姜德兴殷勤地道。
  “娘娘如今升至嫔位,皇上预备着将重华宫赐给您居住。只是这重华宫空了许久,需得修葺一段时日。还请娘娘略等上一等,待那边收拾停当了,奴才再派人替您迁宫。”
  “重华宫?”沈韫珠声调微扬,有些不可置信。
  沈韫珠虽刚到大周不久,却也知道重华宫毗邻皇帝的紫宸宫,历来都会留给极为受宠的后妃。而但凡住进去的宫妃主子,甭管这名声是好是坏,总归是史书留名。
  沈韫珠不禁头皮发麻,她是答应要在后宫里当靶子,但搬进重华宫也未免太招摇了。
  裴淮是真不顾她死活,铁了心把她往风口浪尖儿上推啊。
  -
  日头西斜,云霞似火,将半边苍穹都染上了瑰丽颜色。
  沈韫珠本以为是乘画舫游湖,等到了莲湖时,却只瞧见湖岸旁泊着一叶扁舟。
  裴淮今日未着龙袍,只穿了一袭月色常服,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祥云暗纹。
  “妾身参见皇上。”
  沈韫珠盈盈一拜,目光却忍不住在裴淮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身衣裳愈发衬得裴淮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倒是少了些君王的架子。
  “免礼。”裴淮闻声转身,亲手扶起了沈韫珠。
  裴淮牵着沈韫珠走向岸边,而后先行踏上了小舟,朝沈韫珠伸出手。
  “上来罢。”
  沈韫珠瞧见舟上并无旁人,心下有些惊讶,缓缓将手搭在裴淮掌心。
  裴淮握住沈韫珠的手,轻轻一带,便将她拉上了小舟。
  沈韫珠站稳身子,不禁疑惑地问:“只有妾身与皇上吗?”
  那指望谁来撑船啊?
  “自然。”裴淮轻笑一声,似是看出沈韫珠想问什么。握住长篙一撑,小舟便缓缓驶离了岸边。
  裴淮瞧见沈韫珠陡然紧张的神情,扬眉道:
  “怎么?怕朕带你掉进水里?”
  “当然不会。”沈韫珠连忙否认,生怕这男人等会儿要捉弄她。
  “皇上今儿个怎么想到用这小舟了?”沈韫珠问道。
  “莲湖深处有一处景色极美,画舫难以进入,唯有轻舟可抵。”裴淮淡笑道。
  沈韫珠顺着裴淮的目光望去,果然见远处荷叶田田,碧波荡漾,隐约可见几朵粉白色的荷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原来如此。”沈韫珠点点头,心中却暗暗思忖。裴淮独自带她来此,只为赏景恐怕不太可能罢。
  莲湖中泛动着粼粼波光,不知不觉间,小舟已驶入湖心。此处果然荷花盛放,清香阵阵。
  绿莹莹的荷叶遮天蔽日,将小舟笼罩其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发觉裴淮坐到自个儿身侧,沈韫珠玉指勾住男人小臂,柔软的身子立刻贴了上去。
  “妾身倒忘了向您谢恩,多谢皇上为妾身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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