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反正扰乱临渊的太平盛世,皆是徒儿所为。
片刻。
等到闻玳玳烦死再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之后,觉得跪他一次,也是她应得的。
噗通!
跟当年闻玄知一样,跪的相当利索。
师父,是徒儿做的,徒儿都承认了,您看着罚吧。
好半天。
尉迟长云站在堆山积海的金银玉器中转身:确定没有其他事了?
闻玳玳冥思苦想,绞尽脑汁。
确定没有了。就算是有,也与临渊无关,与师父无关,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师父不必放在心上。
他就那么垂眸专注的盯着她,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自进山以来,似乎一直在克制某种随时都能倾泻出来情绪,时至今日这种情绪已经近乎自虐。
微不足道的小事?
尾音勾上蹊跷的笑意,声线被压的又低又锐,刺的人莫名生疼。
了解尉迟长云的闻玳玳,听出话语中的不对劲,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颇感意外。自问并未言语有失,何以至此?思来想去,莫不是苍旻在其背后有所行径不当,将责任归咎于她,把脏帽子扣在了她头上?
当即就想要解开误会:师父,那些都是苍旻一意孤行非要做的,并非出于徒儿的本意。
不是出自你本意?
是,徒儿也是被他诓骗了的。
所以,孩子是他的。去赤水国五年里,你与他有了个孩子?
闻玳玳忽地的呆愣住,失神暗悔,怎么把那个小累赘给忘了,一时被噎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等了好一会儿的尉迟长云,等到再也没了耐性。
叮当!
玳花簪被扔到地上。
浑身上下带着倒山倾海的煞气,错过闻玳玳就要离去。
闻玳玳终于迟钝察觉处尉迟长云的不对劲在哪里,几乎是扑到尉迟长云腿前,抓紧他衣摆:师父,孩子不是苍旻的。
煞气减弱半分:那是谁的?
面对尉迟长云,那个与她想象中相差甚远的重逢,他的态度更是与五年前截然不同。闻玳玳一时语塞,无法表达内心的复杂情绪。更何况,临渊国对师徒相恋的容忍度极低,更不可能接受那个无辜的孩子。
闻玳玳做母亲再怎么做不称职,但四年的朝夕相处,她怎么可能将自己孩子置于危险的境地。
你莫不是怕,关于苍旻的事,吾会牵连孩子?所以才选择否认?
恼火大失所望的见闻玳玳连续语塞,逐渐显得无力,衣摆猛然间从她的手中挣脱,脸颊的肌肉在愤怒与无奈中隐约颤抖,尽管理智已经破碎不堪,但他仍在努力从闻玳玳的沉默中,一点又一点地拾回。
苍旻已是必死的结局,你放心,吾会尽力给你与孩子找个好归宿。
闻玳玳一阵耳鸣,好像听不懂尉迟长云在说什么。
此外,在临渊民众的认知里,你虽已过世却奇迹生还,且身兼吾之徒弟身份,这极易被狡诈者利用,以讹传讹,混淆视听,乃至动摇朝纲。故此,你的名字需更改,身份亦需重塑,至于与吾之间的师徒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吧。
第144章
翠微山的第三道门,闻玳玳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
当尉迟长云离开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守卫们实在看不下去,赶紧上前将她扶起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关听肆以为会等很久,结果见尉迟长云十万火急的进山,又五内俱伤的出山,径直往回走,谁也没搭理。
关听肆频频回首,始终未能觅得闻玳玳的身影,他拨开围绕在尉迟长云身边的呼啦啦一群天火卫,追上去抓住他手腕:怎么回事,都劫后余生了,还闹别扭呢?你俩现在还有什么事是看不开的?
放开!看得出这次尉迟长云发的邪火,又不是一般的大。
能不惹就不惹,把关听肆吓了一跳,立刻松了手。
尉迟长云跃上马背,眨眼间,随着马蹄声的渐行渐远,留下无语的关听肆,跟丧着张脸,刚从翠微山出来的闻玳玳。
疾驰而去的尉迟长云,他迫切地想要找到那位白衣男子,从他口中逼出一个真实无虚的答案。
三日前,在翠微山之巅,他坦言,当得知闻玳玳尚在人间的消息时,即便是欣喜若狂也无法填补他早已枯竭的心。而他仍需遵照石九笙口中所言,白衣男子的交代,走完这条注定以死亡为终点的路,才能峰回路转,开雾睹天。那半粒假死之药,虽令他行动艰难,呼吸脉搏几乎停滞,但
幸运的是,药效仍让他能捕捉到外界的一切声响。
他听到了闻玳玳的悔意。
他察觉了苍旻权欲熏心,逞强好胜。
更是五雷轰顶在得知两人有了一个孩子后,苍旻还想要对闻玳玳寡情薄意,始乱终弃。
他万万没想到,纵使苍旻如此对她,连续两次都要下杀手,她仍想护着紫殇最后的血脉。
当然,身为一母亲想护着孩子不算错,孩子更是无法选择有怎样的父亲,可是闻玳玳居然认为他会对孩子生出戕害之心。
她在提防他。
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她居然还不信任他,还在提防他。
巨大的敌意,以为他眼瞎看不出来吗?
胸闷无比。
那在内心深处悄然滋长,已经快要成为从参天大树的情思,让尉迟长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挣扎,一再挫败。
尉迟长云深知,此刻他需要的不仅是理智回归,更需要感情沉淀,需要轻轻拂过一阵清风,缠绵的溪流声能如歌般流淌,宁静的傍晚景色能如画般展现,来涤清一切私心杂念,一切不可理喻的冲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脑中最终闪过一句话:他!做!不!到!
从翠微山到鬼膺村,骑马只需片刻距离,让尉迟长云恨不得腾云驾雾迅移过去。
他下马匆匆破门而入,发现屋内早已没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再去给白衣男子安排的住处,仍是空空如也。
问守卫。
才得知白衣男子居然在他去翠微山时,随后离开了?
只字片语也未留。
仿佛是故意,告诉了尉迟长云所有,唯独就是闭口不言孩子。
等他反应过来,想用强逼白衣男子透露真相时,却发现仿佛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计划之中,如同十多年前初次相见,悄无声息地出现,又迅速消失在人群之中。
天下之大,白衣男子如水一般,无根无源,无形无相,无迹可寻,好似并不属于这个平凡的人世间。
他的到来,就像是历劫救世,全心全意帮助他人,却又离心离意不插手、不交集任何人的生活轨迹。
好像只要他不说自己是谁,不透露自己的一切,就从未出现在别人的生命中一样。
跟回来的苏白请示:圣上,是否需要属下立即带人去追,或者去赤水国去看看?
一个孩子而已,哪有那么难解决。
想到这儿,方才的焦虑也随之消散了一半:算了,他但凡不想见,要躲起来,翻遍天下,也未必能找的到他。说完,迟疑着:那个孩子呢?他也带走了?
这倒是没有。
守卫应答:启禀圣上,那白衣男子离去之时,未曾携带任何东西,亦未牵挂任何人事。孩子是由匪兵的一个二当家,名为乐游的少年看着。
苏白:圣上,您现在要去看看那孩子吗?
尉迟长云望向匪兵安排的住所方向,轻摇头:不必了。然后往自己住处去,同时交代苏白,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他。
接下来,尉迟长云养伤的几日,
闻玳玳就在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养伤身上被自己划的剑伤。
师徒二人自那次山中不欢而散后,尉迟长云就再也没主动见过闻玳玳,而闻玳玳倒是与先前在翠微山上一样,日日准时,去给尉迟长云晨昏定醒。
不过每一次,都被苏白拒了回去。
要知道,自小到大,尉迟长云始终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无论是晨曦初露,还是夜幕低垂,抑或是病痛缠身,她睁开眼的第一刻,总能见到在桌边忙碌的尉迟长云,或为她煎药,或试温热水。
哪怕师徒都受了风寒,同时遭遇风寒,他仍每日三次监督她服药,尽管自己的病情可能更为严重。
一场生死相离,闻玳玳以为坦诚相对,主动认错,花尽心思去弥补,两人就能回到往昔。
不成想。
尉迟长云甚至都没给她一个机会,如今连师徒居然都不想与她做了。
先前。
她因为对他的误会,辱骂过他多次不配为人师,更是将两人绝交的话说的一次比一次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