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而这次轮到尉迟长云亲自开口,断了师徒情分,以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恐怕就算是她爬着去晨昏定醒,他也不会收回一言九鼎的话。
现在,苏白也已改口,天天都用同样的话驱赶:闻姑娘,圣上说过您与他不再是师徒,平日无事,真没必要再见。
闻玳玳一时,居然不知以什么样的理由,再去靠近他。
在鬼膺村修养了近十六七日。
终于在启程回临渊皇都的清晨,她见到了尉迟长云。
一袭鸦青色祥云缂丝骑袍,将已到而立之年的尉迟长云衬得越发沉稳。
翠微山的质问,他明显给足了她台阶,让她尽快想办法去弥补临渊自己造下的孽,商量的口吻相较五年前,已经明显褪去咄咄逼人的清傲,换之是未言先慑,威势自溢。
被前呼后拥着,尉迟长云正待上马。
圣上。
闻玳玳旁若无人的高嚎了一嗓子,就算是耳背,也该听见了。
苏白赶紧去拦:闻姑娘,这么多人呢,别让在下难做。
如果闻玳玳知道见好就收,跟尉迟长云就走不到今日这番地步了。
关听肆等了十多天的大戏,终于要上演了,摩拳擦掌,欣喜若狂:长云,人家都顺你意了,见见呗,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万一是想跟你好好说说那孩子的来历呢?
尉迟长云锋利的目光刀了关听肆一下,犹豫不过一秒,翻身上马,选择无视闻玳玳:启程。
苏白见闻玳玳没有让步的意思,面露难色,其实他夹在中间也不想做这个坏人:闻姑娘,日子还长着,要不咱们回到宫中再说?
说这话的时候,苏白好像忽略了一点,无论哪一世,闻玳玳自小到大的乖顺较弱,畏首畏尾都是装的,因为她实在惧怕稍有不服,尉迟长云就会给她更多的惩罚。
顺他的意,只为让自己好过一点。
今日不同往日,闻玳玳的反骨已经觉醒,更何况她可是在赤水江湖叱咤了五年的匪首,她虽敬重尉迟长云,骨子里对他的畏惧仍没有消除,但并不妨碍她的拧劲儿上来,与尉迟长云硬碰硬。
只要往后不做那些伤及他性命,侮辱名声,插手国家政事,她今生对他的顶礼膜拜,就算是到这儿,也摆这儿了。
相隔百十号人,远远的见尉迟长云要走。
玩儿云泥之别是吧,沉默病改不了了是吧。
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倔脾气,在隐忍了十六七日后,开始爆发。
她胸口堵着一口气,非要挤开天火卫,冲到尉迟长云身边去。
天火卫职责就是护天子周全,齐齐拔出了剑,威逼闻玳玳后退。
闻玳玳身后的匪兵,都是经过曾担任龙池为统领苍旻调教过得,完全不输气势的也亮出兵器。
关听肆默默掏出瓜子:小兔崽子的性子老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了。长云,你再不见,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了。
闻玳玳今日穿的英姿飒爽,瀑发高竖,压着弯弯的淡眉,挑着湖水般轻柔的眼睛,神情清凛,坚毅如火,每一步,都在逼退把剑指向她的天火卫。
天火卫虽然不是看着闻玳玳长大,没有太深的感情,却对尉迟长云视爱徒如命早有耳闻,纷纷为难的左看右看,不敢真正弄伤她。
偏偏,有个五年内新入职不久,太想要急于攀升的天火卫,逞孤身之勇,拿剑刺中了闻玳玳手臂。
同时也刺中了匪兵绷如弦的情绪。
眼看一场混战要起。
够了!
尉迟长云骑马过来。
余光古井无波的瞥过闻玳玳伤口,如一潭死水般居高临下问她:说吧,到底有何事?
已经被伤习惯的闻玳玳,没去理会是谁伤了自己,更没去关注自己伤的有多重。
她以同样傲然的气场回回去,仰起头,语调微高:敢问圣上,民女以何
种身份,何种名义,又叫什么名字跟着圣上回临渊皇城?
尉迟长云冷声:一切等回去后,再做定夺。
明明灭灭的光芒在闻玳玳身上交织:所以,民女往后是做不了自己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意有所指:民女现下见不得人,需要藏着回临渊皇城?
不必。
闻玳玳意外的一挑眉。
若你不愿意,也可以用原来的名字,原来的身份,仍然用吾徒弟的名义入城,但你要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宫城不是鬼膺村,更不是你赤水国随心所欲的江湖,其中利弊,吾已经在翠微山跟你说清楚了,是骑马进城,还是坐马车进城,你自己定夺吧。
只有两个选择?
是。
但民女有第三个选择。
尉迟长云眉头锁起。
临渊不适合民女,民女想回赤水不等说完。
你想都别想。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闻玳玳不让步:圣上亲口说与民女不再是师徒,民女便没有留下的理由,更没有留下的身份。
尉迟长云:吾方才说了,回宫再议!
闻玳玳:现在就议!
缰绳被尉迟长云几乎快要拽断。
你想要什么身份?
圣上让民女做了国库的新主人,又承诺会尽力给民女与孩子找个好归宿。虽说师父如父,但民女与圣上十岁之差,让圣上认女,年纪不太适合。考虑到嘉福公主已仙逝,圣上缺少一位妹妹相伴,民女心想,或许圣上可以考虑亲封民女为公主,归宿的选择也会更加广泛和合适。
第145章
做不成父女,就做兄妹?
亏她能想得出来。
今天闻玳玳不把尉迟长云气吐血,这事儿怕是难以揭过去了。
狐狸眸子越来越暗的沉沉瞧着她:你真是这样想的?
言外之意是在提醒她,凡事过完脑子再说,大庭广众,上千双眼睛看着,但凡一锤定音,将来再也无法改变。
闻玳玳寸步不让:对,还请圣上成全。
尉迟长云预要开口。
一个小球砸到闻玳玳头上,马车里奶声奶气的声音催促:娘亲,怎么还不走,爹爹呢?
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等闻玳玳将那小球拾起之际,尉迟长云已经丢下这么句意味深长的话,骑马绝尘而去。
马车上。
苏青给闻玳玳上完药,平日只要不面对尉迟长云,其他时候,都是一如既往的乐观,不断吹捧闻玳玳:呆呆,干的漂亮!你干了件我这辈子都不敢干的事。
她闻玳玳骑在尉迟长云头上干的事,可不仅这一件。
闻玳玳拢好衣服:圣上一直对苏大哥与姐姐你照顾有加,也很重视你们兄妹,龙池卫之事未曾对你们有过丝毫牵连。怎么,太好了也不行?
好?
苏青发现闻玳玳,好像对尉迟长云与下属间互动的误解颇深,她近乎抱怨道:你可能并不清楚,在你年幼时,由于我几次未能妥善照看你,其中的每一次,圣上都差点取了我的性命。
闻玳玳一怔。
苏青见她格外困惑的神情:先前你被报仇蒙蔽双眼,压根儿看不见圣上到底怎样挖心挖肺的待你。当年龙池卫上下,包括紫殇帝在内,既非先皇先后的骨灰,也非那多年匿迹的嘉福公主,更非那需要世代守护、融入先祖心血的乾陵。真正的弱点,在于那位被他视若生命的徒弟。
话扯起来久远。
不禁勾起让苏青对尉迟长云心生恐惧的第一次,也是成为终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松竹楼,虐杀修岁那次,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闻玳玳当然忘不了。
也就是那次之后,她都没有与双亲好好告别,直接被尉迟长云简单粗暴的拎上了翠微山。
估计是猜到闻玳玳对当年尉迟长云的一意孤行,耿耿于怀。
将你匆匆带到翠微山,虐杀修岁,是因为圣上身份暴露,朝廷、江湖多方势力已经盯上了鬼膺村。修岁曾与你照过面,为防他逃窜中泄露你的行踪,牵连到你,所以才会连夜烧了松竹楼,将你紧急撤离,撤掉了鬼膺村机关,尽量营造出鬼膺村只是一个平淡无奇村落的假象。
当时她中途回过家,破破烂烂被扫荡过无数次的家,已经称不得上算家了。
不过,尉迟长云确实成功地使鬼膺村与他划清了界限,确保官府没有借口带走任何一人,保护村民,他也算是尽心竭力了。
见闻玳玳面色缓和,有些话,其实憋在苏青心里,早就想一吐为快了,若是自己能助力一把,也算是功德一件,省的尉迟长云动不动就对她动刀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