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终是醒了来,在她靠近之时退后一步,他退后的同时,她的手从他的手边划过,夺回了她的画,冷眼瞥了他一眼。
何碑卿眼眸一松,她原来是要拿画。
姜水芙席地而坐,接着鼓捣她的花灯。
他平息了下呼吸,拿出酒具升起了火,他方才就是去拾树枝柴木的,他的动作很快,只是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瞟着她手上的花灯,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做这花灯,是为了不久后的花朝节吗?你想去参赛?”
姜水芙点点头:“不行吗?我不仅要参赛,还要拿第一!”
她把揉成一团的画稿铺平,然后看着稿子去剪裁宣纸。
何碑卿也坐了下来,兀自用方才收集的湖水烤起了酒,遂眸子攸地一抬:“你喜欢那琼酥香黄?”
姜水芙随口应下:“没有女子会不喜欢,就像你喜欢剑一样,我若送你一把好剑,你会否开心”
何碑卿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否定:
“不会!我只需一把剑!”
姜水芙倒是对他有些高看,眼神落在他身上打量了几许,接着慢慢挺直了身子,好奇地抛给他个难题:
“若有一天,你的剑坏了,你怎么办?”
他的火一下子烧得旺极了,炉子上的酒咕噜咕噜冒泡,好像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
何碑卿思索再三,似是想象不到有什么事情场景能损他的剑。
“所有的抉择之间,我必会护着剑!无聊人间,唯剑能抚慰我心。”
姜水芙瘪瘪嘴,他好无趣哦。
何碑卿低下头翻动地上她的工具,斜着唇打趣道:
“动物花灯本就难做,立体度是一大难关,你的雀儿要是长这样,恐怕做出来就是鸡鹅,不过也可以,人家敬花神,你给花神献供品。”
她冲他翻了个白眼,“不要来烦我!”
何碑卿摇摇头,哼笑着拿起地上的笔墨,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笔尖一触,行云流水地画了起来。
姜水芙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可越看他的画越不可置信,他的画工竟然这么好,雀儿的神态,体态,甚者是全身上下的羽毛,都被他完美地呈现出来了。
不仅如此,他还画了不同侧面雀儿的不同部位,连折叠度都画出来了。
他的画工,她见过能与之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她那个前夫了。
怎么他们一个二个,比她一个女子还擅丹青!
他们小时候怕不是按着大家闺秀的规矩来培养的!
何碑卿停笔,图稿完成,他又拿削好的竹条一根根编织了起来,这活儿极其要求功力,不仅要手灵活,还要有整体轮廓的构造能力,他静下心来,竹条在他手里不停变换。
只是他还没编织多久,姜水芙就一把抢了过去,不让他编了。
“这是我的花灯,你不许碰!”
她的花灯,她要自己做,要自己赢!
何碑卿只好罢手,继续去看照着他的酒。
火候差不多了,他第一口给了她:
“要不要尝尝?这湖水清澈,又吸收了日月精华,煮出来的酒别有一番滋味!”
姜水芙才不要,她一直沉浸在编织她的花灯,很是认真,额角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眼睛里却始终闪着微光,霎那间,月光都失了光泽。
何碑卿躺在草地上,一只腿屈起,昂头灌下一口酒,越喝越肆意,眼神挂在她的身上,到最后,他干脆爬到她身边盯着她。
盯她的脸,盯她的眼,等盯到她的唇的时候,又移开眼神,往上盯,不知疲惫。
他突然醉得厉害,笑得邪魅:
“芙姑娘,你比我好看!你这么好看,嫁得也那样早。”
很快,姜水芙就察觉到了异样,哪儿来的血?她缓缓转头顺着血流的来处看去。
“你把自己喝吐血了?”
他笑她关心则乱,“这是陈年旧伤,上次,我说的不是假的,我差点就不能握剑了,不过不用管它,流一会自己就不流了。”
姜水芙找到了他的伤口,手腕处的一个口子,上面还有些竹条的毛刺,想来是刚才削的时候误伤了。
她本不想管,可到底是因为她才伤的,她也只能咬牙给他医治。
她迅速扯了他的衣角给他包扎,语气凶狠地警告他:
“谁关心你了!算你欠我一回!你可别死在我面前!否则我高低在你身上戳几个洞消消气!”
只是这个受伤的男人非常不配合,不停乱动,闹着不要包扎,说怕疼!
她真的没见过他这种男人,哪个大男人怕疼的啊!
看来他真是醉晕过去了,他还不停吵着要喝酒:“你不让我喝,我就不让你碰!”
姜水芙立即起身抱着她的东西走了,谁要碰他啊!
只是她走着走着又走回来了,拿起竹酒舀给半死不活,半阖着眼,哼哼唧唧的男人喂了一口。
“嗷呜!”
她却反被他喂了一口,何碑卿突然睁大了眼,把竹酒舀往她嘴边一推,“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她猝不及防吞了一大口酒,咳嗽个不停。
他把她推倒,她枕着大片劲草抬头望天,放松极了。
他指着数万里之隔的明月:“我们一起赏月吧!你看那月亮,像不像你的眼睛……”
。
姜水芙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江府,只是头有些疼,昨日她被他喂了口酒之后感觉味道不错,又喝了好多,后果就是躺在草地里睡晕了过去。
糟了,她的花灯!
她立即下榻,视线一下子捕捉到了花灯的存在。
什么都没少。
桌案上还摆放着他画的图纸,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粗细长短不一的竹条,这些竹条甚至都已经按着图纸上的走势弯折好了弧度。
留给她的,也只有把它们一根根拼起来,粘起来,这种不会伤手的活儿。
-----------------------
作者有话说:男主花朝节出场,使劲儿追妻,当他发现追不到,有了危机感时,就要……强制了
第47章
清晨的阳光总是那么明媚,那么灿烂,金色的光丝斜斜地洒照在一间小院里。
墙头上的鸟儿因此披上了一层霓裳外衣,它们叽叽喳喳地站成一排,像是在庆祝这个节日,又像是迫不及待地等着里面的人儿出来。
“阿姐,阿姐出来了!祖父阿爹快看!”
虎哥儿蹦蹦跳跳地欢呼,院子里的所有江府男子都已经等候多时。
今日是花朝节,女子们都要好好打扮,所以姜水芙就主动挑起了大梁,给府里的女子一个个都弄妆画眉。
这一来,时间不免久了些。
“吱呀!”一声,门羞涩地开了,里面的女子缓缓亮相。
首先是舅娘,她虽已上了年纪,但身材丰腴盈润,又一身淡紫罗绮云裙,盘起的青丝用以紫藤花簪定,面上妆容浓而不艳,眉心更一点纯白的玉兰钿点缀,魅丽之余又不乏清新,手腕上还绑着霞紫的丝帛。
舅舅一下子看呆了,立即弹起来站定,都忘了去迎接。
直到舅娘来到了他身边,假装嗔怒地揪了揪他的耳朵,他才回过神,悄悄拉着她的手摸了摸。
只是还没拉一会儿小手,豆姐儿和小妹宝就跑了出来,她们俩的装扮就可爱了许多。
一个梳着垂挂髻,两侧都簪了好些个布灵布灵、栩栩如生的蝴蝶。
一个梳着
元宝髻,满头簪满了鹅黄和霞红的糖果珠子,看上去真真呆萌极了。
她们跑到爹娘身边求夸求抱,舅舅只能偷摸偷香了一口,随即抱起这两个讨债小鬼。
最后就是姜水芙扶着祖母出来了,全场瞬间安静,瞪大了眼睛,就连祖父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虎哥儿大声地夸赞:“哇!祖母好漂亮!简直比学堂最好看的妙小娘还美!”
祖母被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逗玩他:“妙小娘是谁啊?我们虎哥儿这么上心!”
虎哥儿不说话了,反而把头藏了起来,这一幕逗得大家合不拢嘴。
姜水芙今日特意给祖母上了层薄薄的粉,只见她一身翠梧缀玉衫,头上的翡翠玉簪被换成了绿牡丹,看上去年轻了至少十岁。
姜水芙很是满意她的手艺,亲自把祖母带到祖父面前:
“祖父,祖母今日可美?你可要好好牵着她,一步都不许放开,要不然别的老汉可要抢走她了!”
祖父笑吟吟地牵起了祖母的手,“老婆子哪日不美!”
眼见着全家人都欢声笑语,幸幸福福的模样,她很是开心,今日他们要一起踏春。
相比于所有人,姜水芙的打扮反而是最素净的,只将乌黑的头发全部编成一个侧边麻花辫,麻花辫上缀了几颗暖黄的小花,穿插了几许相应颜色的珠花,手腕上绑了红色帛丝。
但即使是布裙荆钗,依旧难掩芳华。
。
踏青地到了,目之所及是大片洒金碧桃,绚丽极了,姜水芙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小妹宝拿着竹筐紧跟她后头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