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茯苓一扭头,大叫道:“药鼎!师兄,你可看着些,又要炸鼎了。”
  楚鸾回一拍脑袋,窜过去看,却已经太迟了,药鼎就在他眼皮底下炸成了八瓣儿。
  这些日子不知炸了多少口鼎了,硬是半颗赊春都没炼出来,那偶然得来的灵药,又莫名在他手底下绝种了。
  罢了,罢了,不可强求。
  茯苓托着腮帮子道:“师兄,师兄,你为什么非要炼它呀?”
  楚鸾回随口道:“单兄——就是那个凶巴巴的叔叔,上回向我要的。”
  茯苓道:“我才不信,他们都说师兄你的药难求得很!你怎么这么关切那个凶叔叔呀?”
  楚鸾回道:“因为城主喜欢。”
  茯苓瞪大了眼睛,被他三两句话绕晕了,半晌道:“那……那谢城主要是不喜欢呢?”
  “那就换一个,”楚鸾回翻了一页书道,“两条腿的多的是。”
  茯苓道:“噢,我明白了,原来大师兄是——媒婆!”
  玳瑁咯咯笑着,学舌道:“媒婆!”
  楚鸾回笑笑,道:“茯苓,你知道草木和人有什么差别么?”
  茯苓张开双臂道:“笨蛋师兄,当然是大大的差别,数也数不过来!”
  楚鸾回唔了一声,道:“茯苓比我聪明,我才刚刚明白。草木无心也无憾,活过三春,或是一夜而谢,都是一番自在。
  “人却生来有憾,芯子里是苦的。”
  茯苓半信半疑,向手腕上咬了一口,叫道:“不苦呀,明明是咸的!”
  楚鸾回大笑,用书册在她发顶轻轻一敲,道:“师兄见了谢城主,心里就发苦,好像前世的亏欠,终于有了补全的时候。
  “我一介药修,能做什么?好在,他还有一段缘分未了,就种个单烽看看,能开花结果,当然很好,要是生的是杂草,也无妨,锄了便是了。”
  他笑起来向来令人如沐春风,玳瑁头顶新种的灵草却哆嗦了一下。
  楚鸾回全然不觉得自己吓唬了小孩儿,一手摩挲着鸣凤回鸾佩,那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应,烙印在皮囊中,让他觉得颇为新鲜。
  很久很久以前,黑暗而温暖的所在,近在咫尺的心跳声,砰、砰、砰。
  同胞兄弟,为他而喜,为他而忧,是么?
  【作者有话说】
  霓霓少有的幸福时光~
  第94章 香饵雪生
  楚鸾回看着书,忽而感到一阵饥饿。
  铺天盖地的大雪中,飘来了阵阵浓郁的肉香。
  像有金黄滚烫的油脂,在舌尖上爆开,让肠胃猛地一阵抽搐。
  可放眼望去,都是大雪,冷得冒白烟,连道人影也没有,怎么会有烤肉味?
  楚鸾回看了片刻,一个不妙的念头掠过,一头扎进了堆成小山的药书中。
  同样的异香,也飘到了不远处的玄天药堂中。
  楼飞光坐立不安,一手牢牢按着肚子。
  百里舒灵还在专心地剪百草窗贴,百里漱却忍不了他,道:“呆木头,你做什么?地铺打久了,好好的床榻就睡不了了?得亏小灵把地方腾给你。”
  原本楼飞光作为护卫,应该是在外间睡草席的。百里舒灵怕他冻死,强拽着他进屋,三个少年凑在一起,正儿八经地守起了岁。
  吃了娇耳冰锅,打了叶子牌,看了皮影戏,百里漱还拿种子做了一串小花炮,互相丢着玩,两个少年头发都炸得竖起来了,百里舒灵脸上也熏黑了一片。
  到了后半夜,玩累了,三个人就窝在一处,剪起了窗花。
  只是楼飞光剪出的窗花,就跟狗啃过似的,早早被撵到榻上歇息去了。
  被百里漱嘲讽了一通,楼飞光却还是面色纠结,用力揉肚子,发出一串响亮的咕咕声。
  百里漱难以置信道:“不是刚吃了一大盆娇耳么,你又饿了?”
  楼飞光摸了摸后脑勺,难得有些尴尬起。
  三人贪吃娇耳冰锅,风卷残云,一个个都吃撑了,两个药修还知道消食,他却是实打实撑吐了的。
  这才隔了多久?肠胃疯狂地蠕动,仿佛吞了个漩涡在肚子里,将一切都卷空了。
  楼飞光老实道:“我真饿了。”
  百里舒灵咦了一声:“难道木头还在长个子么?”
  “个子不见得长,却长了肚子,”百里漱笑话他,忽而吸了吸鼻子,道,“好香,什么气味?谁在外头烤羊吃?”
  闻到那气味的一瞬间,三人的肚肠同时爆发出一串雷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臊得通红。
  楼飞光道:“好饿!”
  百里漱将草药一甩,袖子一挽,叫道:“吃!”
  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地窖里那几头灵兽来,肉质鲜嫩无比,腔子里还抹了香料。
  百里舒灵馋得直咽口水,却还有一丝理智:“漱哥,你鼎里的灵菌和药参还没吃完呢。”
  “都吃腻了。”
  百里漱咬了咬牙,知道地窖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动,只好去外间搬药鼎。
  没多久,外间就哐当一声响,紧跟着百里漱的怒骂:“饿疯了吧,没见过菜叶子?”
  楼飞光问:“怎么了?”
  百里漱怒冲冲地掀帘进来,道:“遭贼了!房门破了个洞,有人把鼎里的灵菌都捞光了。”
  “啊?岂有此理!”
  楼飞光拔剑冲出去,左右看看,贼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房门上的黑窟窿,让风雪直灌进来,比先前浓郁上十倍的香气,几乎带着惊悚的意味。他打了个哆嗦,蹲了下去。
  “木头,你怎么了?”
  “雪……”楼飞光道,抓了一把雪,嘴唇反常地发红,“这雪就是香的!”
  世上怎么会有烤肉味儿的雪?
  楼飞光神情恍惚:“我好想出去看看……好饿!”
  眼看他就要起身,百里舒灵捏了个诀,把窟窿堵住了。可那怪异的浓香,依旧在室内缭绕。
  就在这时,房门有阵法的光芒流转,和怪异香雪同时到来的,还有城主府的一道禁足令!
  “不得外出。”
  “非断粮三日,不开地窖。”
  断粮……还要整整三日?
  街巷里的黑甲武士,已经开始铲雪。雪势正猛,此举却并非杯水车薪。各处、各时的雪,都被封进了法器中,秘密送往药行巷。
  城主府中,鸣冤录摊在寝殿长案上,血光弥漫,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饥”字。
  千家万户,都在突如其来的饥饿感中挣扎。
  谢泓衣看了片刻,不详的预感果然成了真。
  这一次的攻势,是从雪中来的。
  他已经半辟谷了,身体依旧有了变化,说不出的空虚。
  修者也无法豁免。
  食欲甚至会变成更瘆人的欲望。
  巨犼还盘卧着,有一会儿没甩尾巴了。突然,一条粗糙而强韧的东西,缠在了他的腰上,鳞片一片接着一片张开。
  “松开。”谢泓衣道,用力一捏它尾巴尖。
  巨犼却像被逼急了,猛扑过来,强悍的兽躯跟膏药似的难缠,绕了他好几圈,后肢抵着大腿,尾巴尖都挤进了指缝里,勃勃地跳动。
  那双金红色的眼睛抵在面前,瞳孔随着呼吸,一阵阵地紧缩,汇成残忍的光束。
  “霓霓,”单烽道,“你好香啊。我想好要提什么要求了。”
  谢泓衣抓着它左右须子,绕过獠牙,在嘴上打了个结:“不准。”
  犼兽的后肢往前一挤,倒扣的膝弯,横在小腹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股股滚烫的呼吸,都扑在他颈上,顺着寝衣灌了进去,胸前的布料被吹皱了,腰上的贴得更紧。
  他头一回觉得,寝衣薄得像纸。
  单烽道:“霓霓,说好的,一个要求,不许耍赖。”
  谢泓衣道:“你神智不清,现在的要求,我做不到。”
  单烽压低声音:“你做得到。”
  那声音让人心里发紧,谢泓衣道:“饿疯了,就去念清心诀。”
  “饿?我不饿,还能吃了你不成?”
  谢泓衣道:“你没闻到外面的香气?”
  巨犼道:“我风寒,鼻塞,只能闻到你身上的香气。”
  这家伙咕噜咕噜地,在他耳边说鬼话,谢泓衣被一股热气逼得心烦,朝它鼻子尖上扇了一掌。
  礼尚往来,他颈上也被重重舔了一口,那根须子勒在颈脉上,淡淡的血腥气沁出,让二人齐齐一颤。
  巨犼的獠牙都暴突了出来,整张脸孔,把谢泓衣牢牢抵住,用力舔那道伤口:“我不吃你,很简单的要求。”
  “连中了招也不知道?你现在不正常。”
  “把眼睛蒙住,让我亲你。”
  谢泓衣后脑猛地一麻。
  黑暗中的触碰……
  仅仅是想到,就让他一阵反胃,影子呼啸而出,把巨犼掀在一边,这才挣脱出去。
  “你们火灵根,果真无耻!”
  巨犼道:“我无耻,和火灵根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能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