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没了遮挡,他的脸也完全暴露在何流意视线之中。
  看到崔衍昭唇角的伤痕,何流意怔了一下。
  她并非未经人事,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这痕迹,似乎对面很是凶残。
  伤痕还很新,就像是才留下的,可是她知道崔衍昭之前是在召开朝会。
  朝会上理所当然是只有大臣的。
  难道传闻是真的?
  何流意想起这两天传到耳边的传闻,心情异常复杂。
  她没见过与崔衍昭传流言传得甚嚣尘上的王适安,但听过与王适安有关的消息。
  从种种消息里抽丝剥茧,她对王适安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此人嚣张跋扈。
  而与崔衍昭相处这段时间里,她已看出崔衍昭性格仁弱温和。在她看来,能得崔衍昭喜欢的,不管是男是女,至少也该是和崔衍昭同样的人才对。
  相似的人才会互相吸引,就像崔季图和她一样沉默寡言。
  想到崔季图,何流意心情又变得低落,手把衣衫攥得很紧。
  发现何流意心情不佳,崔衍昭也不再纠结和王适安的事了,问道:母亲近日可有召人入宫陪伴?
  他理解何流意时不时的低落,但也无能为力,只能让多几个人陪在何流意身边。
  何流意回过神,摒去低落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
  她喜欢李秋思,也是因为李秋思会告诉她,死其实是解脱,远胜于做皇帝的快乐。
  也是因为李秋思的解释,她心中积聚的悲伤才能缓解。
  何流意重新转入正题:陛下与大将军的事,我有所耳闻
  崔衍昭:是真的。
  何流意:
  听到崔衍昭确认,何流意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她机械地点头。
  虽然支持崔衍昭个人意愿,但想到以后多出个横行霸道的儿媳和她相处,还是感觉未来一片黑暗。
  而且若她行事不小心招了王适安的忌,崔衍昭在她和王适安中又要怎么选择?
  何流意开始思考要不要搬出宫去,以免日后让崔衍昭为难。
  一场参与者都食不知味的家宴结束,崔衍昭沉默地起身离开。
  家宴中,太后全程都没对他和王适安的事提出什么意见,但正是因为没提意见,才显得问题大了。
  这说明太后生理上虽然没有晕倒,心理上却已经被创得不知所措。
  想到这里,崔衍昭感觉好愧疚。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乱承诺了。
  离开昭阳殿时,他遇到向昭阳殿前来的虞堪之。
  虞堪之看到他,要对他躬身行礼,被他赶紧拉住。
  表弟何必见外?
  虞堪之站直身子,询问道:表哥真要立大将军为后?
  崔衍昭:是立后人选。
  他纠正了一下,虽然这并没什么意义。立后人选只有王适安一人,而且还要以国书告知他国,和真的立后也没什么差别了。
  虞堪之定定地看着他,向来冷漠的眼底此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过了一会,虞堪之感叹一句:为制大将军,表哥竟牺牲到如此地步。
  崔衍昭发现虞堪之的视线是对着他的嘴角被咬破那一块。
  要不然随身备个伤药吧。
  崔衍昭微笑着狡辩:朕近来心火盛,故有疮裂。
  虞堪之默然无语。
  这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咬的吧。
  但顾虑到表哥为了国家已经牺牲巨大,再揭穿现实难免伤害表哥的自尊心,虞堪之移开视线,揭过了这个话题,道:臣要去拜访姨母,便不打扰陛下了。
  虞堪之的姨母也就是太后。
  崔衍昭:嗯。
  等虞堪之离开,崔衍昭忍不住回忆起虞堪之刚才的眼神,觉得里面的情绪就像调色盘一样复杂。
  他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想了想,又想不出虞堪之能做出什么。
  走进昭阳殿,虞堪之缓缓出了一口气,神色也变得无比严肃。
  表哥为了牵制王适安,实在是退让牺牲太大,以表哥仁弱的性格,恐不会把这些都诉说出来。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姨母,以免姨母真产生误会,以为表哥是真心喜欢王适安,以至于敌我不分。
  第69章 忍
  祭祀的全过程早就被大臣们安排好了, 进行得很顺利。
  祀仪结束后,连日霖雨停了下来,天空出现晴朗的迹象。
  崔衍昭想, 大概是季节性的冷热空气对流作用到了末期。
  发生在祭祀这天, 倒也是真的巧。
  天晴下来, 他心里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崔衍昭刚走到大殿门口,准备离开,忽然有几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人闯到面前。
  不等这几人开口,旁边护卫的禁军冲出, 把几人隔在和崔衍昭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虞堪之上前检查过后,对崔衍昭道:禀告陛下,他们身上并无锋刃。
  崔衍昭点点头,打量起突然出现在祭祀地点的几个人。
  江南自诩礼仪正朔,对祭祀这种大礼仪看得犹为重要。祭祀之地守备森严, 正常来讲并不会有其他人闯入。
  他不动声色地左右看看, 发现有几个随行官员诧异得很敷衍,一眼就能看出是装的。
  里面正好包括王清。
  崔衍昭麻了。
  想表达意见大可以直说,拐弯抹角的做谜语人,平添麻烦。
  不过能让王清这么费心思的,也只有
  他感觉到王适安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难道王清的安排王适安也知道,只是不在乎, 或者刻意纵容?
  崔衍昭按捺住立刻看过去的心情, 对被禁军拦住的几人问道:你们闯入祭祀会场,有什么事?
  陛下!几人伏倒在地, 交代起身份和来这里的原因,我等是建康周边生人,因此次水患, 苗稼已严重受害,求陛下做主!
  崔衍昭询问王清和谢珉:爱卿,你们早已在进行赈灾,怎么数日过去,还不见成效?
  王清镇定道:禀告陛下,臣已经派人督办,只是调粮与修筑河工,都非一日之功。
  谢珉同样很镇定:臣要说的,正是尚书令方才所言。
  崔衍昭:朕知道了。
  本来都要移开视线,王清忽然又道:陛下,臣有一事要禀告!
  崔衍昭:爱卿直言便可。
  王清往王适安方向看了一眼,道:陛下,臣以为水患的发生,其实是因为阴气蓄积。至于阴气来源,是大将军不顾民生,一度穷兵黩武,造成百姓怨望。
  崔衍昭拒绝迷信,不假思索地道:水患是气候变化所致,与人无关。
  他感觉王清反射弧有点长,现在王适安已经因北伐立功晋封国公,王清才提王适安穷兵黩武的事,和贼去关门也没区别了。
  他没有任何针对王适安的意思,只是这个成语顺口而已。
  王清倒没有挣扎,简简单单地道:臣明白。只是说罢眼里流露出些许幽怨,好像受到了委屈的样子。
  崔衍昭觉得莫名其妙。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他叫那几个还跪着的人起身,道:朕先着人送你们回去,顺道核实灾情,若实在紧急,便优先治理你们那里。
  谢陛下!几人连声感恩,他们本来以为冲撞到陛下面前,少说也会入狱一段时间,没想到陛下从头至尾都没有责怪的意思,还让人去实地核实灾害情况。
  直到那几人离开,王清身上依然萦绕着幽怨的气息。
  崔衍昭实在无法忽视,爱卿可有心事?
  王清望着崔衍昭,清冷且倔强地否认:臣没有。
  他时刻记着要维持世家的风范,即使是这次针对王适安的试探被陛下连犹豫都没有,就毫不留情地挡了回来,他也绝不会失态。
  但心里还是好委屈,无法释然。
  王适安回建康时,陛下已登基有一段时日,远不如他和陛下见面得早。
  明明是他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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