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听说是小侯爷当街打人,触怒了陛下,这不,季大人都被叫去问罪了。”
  “季大人也真是倒霉,有这样不省心的侄子,依我说小侯爷如此不成器,白白让季大人宠爱了那么多年。”
  “你说,那爵位……”
  时值初春,雕花窗半开,院中下人的议论声全无隐藏地传入季承安耳中。
  他慢悠悠地呷了口茶。
  季瑾则全无心情,沉声道:“安儿,你方才说的消息可都是真的?”
  “三皇子特意命人告诉儿子,陛下知道五弟打了许敬恩后大怒,狠狠申饬了二叔一顿,二叔现在都没回来,岂能有假?”季承安得意一笑,“说不定等会降罪的旨意便下来了,爹,你就等着看吧。”
  话音未落,一个小厮跑进来,因为太急,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险些跪倒在二人眼前。
  季瑾皱眉,“怎么急匆匆的?”
  小厮急促地喘好几口气,“传旨的公公来了。先到的小黄门叫老爷、公子们准备接旨呢。”
  季瑾和季承安对视,俱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兴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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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宁侯:季琛
  贵妃:季琅
  刑部尚书:季琳
  其中季琛和季琅是孪生兄妹。
  第18章 “小侯爷。”秦悯殷勤笑道:……
  季承宁本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风寒发热,简单地用了些药,不料昨日折腾了一整夜仍未退热,但觉身上每一处骨节都疼痛难忍,一夜无眠,白日醒来恹恹地趴在床上,听持正来报,说有太监传旨,眼前阵阵发黑。
  “世子……”
  季承宁摆摆手,他脑袋被烧得晕晕乎乎,“二叔还没回来?”
  阿洛道:“是。”
  季承宁抿了下唇,“知道了,为我更衣。”
  他现下畏寒,阿洛便找了冬日才穿的大氅,毛尖泛着银白,厚重暖和,直把小侯爷裹成了个雪人。
  诸人已在正厅等候,季承安只听阵阵脚步声,急,却半点不显纷乱。
  他心中一喜。
  难道宫里的人提前到了?
  季承安眉开眼笑地望去,却见来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传旨太监,而是季承宁。
  只一眼,季承安面上的喜色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承安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惯讲排场,哪怕在侯府都要前呼后拥,金奴银婢地侍候着,娇贵得好似高门大户的夫人小姐出入,谁料今日竟还是如此。
  季承宁面颊微红,含着些病态,眉眼恹恹,然而他平时就不怎么正眼看自己,眼皮这样耷拉下来,更透出了十分目中无人,白绒绒的狐狸毛贴在他同样素白的脸上,矜贵傲慢至极。
  季承安看一眼都觉得胸口郁气噼里啪啦地膨胀。
  季承宁平日仗着季琳惯着他这样作态也就罢了,他闯下弥天大祸,怎么还有脸张狂!
  季承安蹙眉,目光快速地打量了一圈季承宁,故作惊讶道:“呦,这不是小侯爷吗?一日不见,小侯爷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幅德行。”
  季承宁瞥了他一眼,连笑都懒得露。
  他冷下脸时煞气逼人,季承安下意识就要避退,但转念一想,季承宁得罪了陛下宠臣,前途未卜,不过是色厉内荏,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叹了口气,“五弟你年少气盛,不是兄长说你,你年岁渐长,也该收敛一下性子才是,若以后再冲动行事,连累我们全家是小,累及你爹的英名是大。”
  季承宁不语。
  从季承安的角度看,便是季承宁狂妄得连话都不屑于和他说了。
  季承安心火烧得愈盛,“承宁为何不说话,莫不是无言以对了吧?”
  “好了好了。”三公子季承平劝道:“五弟遭逢大变心里不痛快,你少说两句。”
  季承宁接过蜜水,那副旁若无人的架势看得季承安更怒,“三哥你看他哪有半点悔过之意!”
  “咔。”
  季承宁放下茶杯。
  二人下意识朝他看去。
  季承宁弯唇,“既然知道小侯爷不快,就烦请两位兄长把嘴闭上,让小侯爷清静清静。”
  “你……!”
  季瑾一扯季承安袖子。
  那传旨的太监大步迈入正厅,笑着道:“诸位贵人都在呢。”
  来人竟是秦悯。
  众人本各怀鬼胎,见到秦悯皆大吃一惊。
  能让这位陛下的绝对亲信出宫传旨,陛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小侯爷,总不会,总不会是要抄家吧?!
  一时间众人脸色皆变,不由得屏息凝神看向秦悯。
  季瑾满面堆笑,“秦公公。”一面说,一面轻轻拉住秦悯的袖子,行云流水地往内推入一卷银票。
  秦悯却伸手一挡。
  连钱都不要了?!
  季承安大惊,他扭头,看向季承宁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怨毒。
  秦悯抖开圣旨,昂首挺胸地道:“有上谕。”
  众人忙下拜,“请陛下圣安。”
  “朕躬安。”
  声音如隔纱帐,朦朦胧胧,季承宁眼前发暗,肩头受不住似动颤了下。
  “哎呦,”秦悯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双手搀起季承宁,少年人肌肤滚烫,烧得这老太监白软的双手都有些发抖,“小侯爷您怎么了?”
  他尖声道:“快,给小侯爷拿个凭靠来!”
  他这幅前倨后恭的态度弄得在场诸人云山雾罩,怎么,看的秦悯的意思,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阿洛立时出现,悄无声息地挪来一条凭靠。
  季承安失声道:“一个奴仆,安敢如此无礼!”
  秦悯瞥了眼季承安,只觉这四公子脑子好像不太灵光,急得要跳起来了,“若是小侯爷有个好歹,老奴可怎么和陛下交代呦。”
  季承安面色登时涨得通红。
  秦悯:“小侯爷,老奴圣旨在身,对不住了。”
  ……
  “四公子听闻消息震怒,”属下事无巨细地汇报,“四公子责问主上,不是,绝不会将世子牵涉其中吗?”
  崔杳把玩扳指的手一顿。
  他简直要为这话中的虚伪笑出了声。
  于是他也真的弯了弯唇,“回去转告四公子,就说,世子行事无拘,旁人不敢阻止,不过,”他指下用力,机扩倏地弹出,紧紧贴合住他被割得血肉模糊的掌心,他尾音愉快地上扬,“请四公子放心,我日后,定然好好替四公子照顾世子,绝对,不让他再担心。”
  属下:“……是。”
  视线游走,正落在他悬在案头的面具上。
  精巧华美的一张狐狸脸,崔杳以目光描绘着这张面具的轮廓,他微微阖目,不需要想,便能勾勒出面具空缺的下半部分。
  俊美、张扬,叫人很想,很想伸出手,或轻柔以指尖搔他的下颌,看看是不是会如想象中那样扬起下巴,或者再向下,二指收拢。
  狠狠扼住他的喉咙!
  看他虚张声势,看他哽咽求饶。
  “还有,许敬恩那,”崔杳不笑了,“不要落井下石,务必,替他求情。”
  “是!”
  ……
  季承宁虚虚地倚着凭靠,哑声说:“公公客气了。”
  秦悯朝季承宁笑了下,展开圣旨,直起腰身扬声道:“季氏子季承宁,系公侯之家,簪缨门第,禀赋聪颖,临危不避,勇于任事……”
  每说一个字,季承安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皇帝话中的褒奖之意只要不是傻子就听得出,可为什么,季承宁当街殴打了皇帝的宠臣啊!
  连季承宁都有些惊讶的抬眼。
  他昨夜上折,讲明事情原委,且道自己愿意领罚,请陛下降罪,他以为,这封圣旨,该是训斥。
  训斥他有失身份,竟当街打人。
  不期,陛下竟将他褒奖了一通。
  季承宁忍不住掐了下自己腕上的肉。
  很疼,不是梦。
  早知道,小侯爷非但没有半点峰回路转劫后余生的侥幸后怕之感,他险些扼腕叹息,就打重些了!
  众人面面相觑。
  看来,他们这位小侯爷的圣眷长盛不衰啊。
  方才同季承安院内下人一道议论季承宁的仆从在外听到旨意,面色惨白,双唇哆嗦着默默念佛。
  秦悯含笑的声音还在继续:“今任尔为轻吕卫司长,愿尔恪尽职守,俯仰无愧天地,不负朕栽培之恩,克绍箕裘,不坠尔忠勇清明家声。”
  圣旨宣完,整个正堂落针可闻。
  什么?!
  诸人满心愕然,先前还以为小侯爷要失宠了,说不定此事连爵位都保不住,谁料陛下这一封圣旨竟通篇赞誉,还,还直接给季承宁授了官职。
  我?
  季承宁睁大了眼睛。
  我做轻吕司司长?
  季承宁倒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是太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把自己这个不省心的放在这个位置上,陛下是觉得素日太无聊,给自己找点闲气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