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贺一言看着那双眼睛,看到他迷蒙地上抬眼珠,看到他眼睑轻跳,看到他彻底闭上眼。
贺一言收拾完一切,清爽整洁地出来。
他觉得自己清醒且理智地疯了。
翻了一床新棉被出来,给楚鸿搭上,看到那张睡死的脸,心中有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粗鲁,一整个呼到他脸上。想了想,又怕把他憋死,往下扯了点。
只能照顾成这样了,关灯。
贺一言进卧室,关上门,躺到床上。贤者时间,可以仔细盘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其实也不用盘,四个字,他想*他,再四个字,想*死他。
这种理智和身体分离的感觉,他其实很熟悉。
往前可以追溯到读初中的时候,有一次物理差两分满分,一个粗心而致的失误,很小的事情,但在当时的贺一言看来,天塌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哭,拿着卷子没忍住,挂上两行平静的清泪。旁边考三十多分的同学非常热心地安慰他。
现在想来这位同学脾气真好,没两耳光扇飞装b犯。
老实说,这些记忆已经离他很远了,毕竟这个年纪还提成绩、提学校的人,等于说成年后一事无成。
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发现,贺一言也不会想起这些陈年往事。
熟悉意味着,他其实没有很好的方法解决或者避免这种感觉,所以讨厌。
对白藏那种行为厌恶,也有一部分来源于此,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地方,本应该在于能管控自己的身体。
这股火,冲楚鸿,也冲自己。
为什么是楚鸿?
楚鸿心里会怎么想?
如果某一天他没控制住自己呢?
贺一言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失眠失得神经衰弱。
最后实在睡不着,把书房的椅子捞到客厅,正对着楚鸿坐下。
普鲁察觉有异,屁颠屁颠跑了出来,趴在贺一言脚边。利多也跟了出来,贺一言索性把他抱在怀里。
这么一盯,就是一整晚。
*
楚鸿醒过来的时候惊呼一声:“——卧槽。”
根本来不及回忆发生了什么,躺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沙发,陌生的被窝,狗主人的头上长着贺一言的脸,两只狗凑在沙发边狂摇尾巴,哈巴哈巴。
“你……”
“我要上厕所!拜托拜托!”楚鸿蹦了起来。
“那边。”贺一言抵着额头,往斜后方一指。
啊……上完厕所,搓了把脸,漱了个口。
还是嫌弃自己,诶,这一身味。
昨天昨天,昨天干啥来着,团建,沙漠掘金,然后吃饭。
喝多了。更新一下喝酒上限,白酒半瓶,保险起见,可能半瓶都不到。
绝了,后面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他酒品还可以,据友人回忆,喝啤酒断片的时候就是睡觉。
“你又睡里面了吗?”门外传来贺一言不耐烦的问话。
“没有没有,”楚鸿回话,“贺总监,我能在这儿洗个澡吗?”
“……”
“贺总监?”
“不可以!”这声不可以斩钉截铁。
嗯……那体面地交谈一下然后溜回去吧。
楚鸿凌乱且潦草地钻出来了。
第35章 排泄(1)
“那个……”楚鸿把拉链拉到顶,挡住半张脸,“昨天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你确实给我添麻烦了。”贺一言眼下泛青,看上去没睡好。
小狗围在楚鸿脚边转圈圈,使他被迫再次注意到这一茬,尴尬到裂开的记忆,像一道闪电劈在他头上。
“应该是活爹和导师的混合体。”
“我还挺想替公司对大领导说一句,幸甚有你。”
……
楚鸿认命地闭上眼,尬笑道:“没记错的话,这是普鲁和利多吧。哈、哈。”他在地局遇到过这人几次呢?想不起来了……
普鲁听到自己的名字,尾巴在楚鸿的裤子上掸了一圈狗毛。楚鸿一个激灵,两腿并拢。
后续发生的事也合理了起来,难怪那天散场后,就接到了贺一言的电话,稀里糊涂被戏弄一番。这人报仇呢。啊,所以后续的跟进是他为了防自己摸鱼?
急在线等,当着领导的面讲如何忽悠领导和摸鱼,以后该怎么面对。
“你没记错。”贺一言还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两腿分开,不做号令。这其实是个非常耗人心志的状态,对于被凝视者来说。
楚鸿攥着裤子,思索贺一言这般模样是为何。
“您、您坐在这儿多久了?”死嘴,问的什么问题!
贺一言眉峰一敛,上抬眼皮,幽幽道:“一整晚。”
有点想打颤,楚鸿:“啊?我不是偷鸡摸狗的人……”不用监视我……
贺一言说得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我怕你因误吸呕吐物窒息死亡。”
楚鸿左右看看:“啊?我、我没吐啊。”
贺一言摊开双手:“万一呢。”
“辛苦了辛苦了……”楚鸿抬手抚额,“让我侧卧就行的。”
贺一言:“你在教我做事吗?”
“不敢不敢,多谢贺总监救命之恩。”楚鸿想遁了,他瞭望一下阳台外,摸摸耳后,缓缓往门口移动,说着:“今天天气还不错呢,我想回去晒晒被子。贺总监您想吃什么点心可以列个清单,回头我一起给您做了,包装好可以储存一段时间呢。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贺一言还是保持那副姿态,没有动,不置可否,目送楚鸿别扭离开。
不放他走,也不知道留他在这里做什么。
甚至,自己想象不出来如何面对他,现在,之后。是他自己陷入了混乱。
贺一言起身,来到阳台,发现外面下着绵绵阴雨。
他回到沙发上,把两只狗搂在怀里,却破天荒地闻到了狗味。
疯了疯了。
在普鲁和利多来到家里之前,贺一言的生活更加单调,不知道原来小动物可以给生活带来这么柔软。
小狗像是一种生命活化剂,激发出内心最温和的感觉。它们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你,感知你那些细微的情绪,然后填满你的怀抱。
它们不在意你是否普世的优秀,不在意你是否能把工作做好,不在意你是否过上范本一样规矩的人生。它们在意能不能一起吃吃喝喝、开开心心。
贺一言看过一篇关于“第六感”的文章,讲的是一种在人类婴儿期退化的结构,叫“犁鼻器”。如果爱有物质基础,那就是犁鼻器感受人体外激素,两个人的外激素和谐,那么就互相产生吸引力。国外把这个叫费洛蒙。
人类在不同情绪下会分泌出不同的外激素,狗狗有发达的犁鼻器,它们卷起上嘴唇,露出门牙,偶尔还会皱起鼻子、短暂地停止呼吸、用舌头/舔空气,以感知——
人,你怎么生气了;
人,为什么悲伤;
人,你是个好人;
人,想打我了,快跑;
人,今天有点不一样嗷。
汪汪汪,呜,wer哇wer哇。
wer、wer、wer,呜汪。
普鲁:多妹,爹子身上有一股从来没出现过的味道!
利多:闻到了闻到了!像很小的时候在别的狗身上闻到过的。
普鲁:我觉得像他不让我们吃的那个东西。
利多冲着贺一言龇牙咧嘴,想让更多信息到达鼻腔底部。
利多:青草、雨、树叶、不开心、饿、离开妈妈……爹子身上的味道变得好乱。
普鲁:真的耶……
普鲁和利多总是很及时地捕捉到他的情绪,给他拥抱。他也乐于照顾小狗、陪狗玩耍、带狗旅游,双方都可以汲取到些什么。
他一直觉得两只狗狗是香的,直到今天。
他突然发现狗有狗味。
狗居然有狗味。
“没关系,爸爸还是爱你们的。”贺一言搂过掉毛大王普鲁,该叫钟点工来吸狗毛了,又把狗放开。
贺一言放横躺下,拉过那床棉被盖在身上,开始放任身体的不受控制。
不受控制地想到楚鸿,想他鼻梁侧边红色的痣,想他外翘的下唇,想他笑起来的样子,想他灵机一动装模作样的眼,想他在地局说要怎么忽悠上司,想他在小城的酒店里晃动的双腿,想他上香时没入山水黄叶的身影,想他开会时软绵绵的模样,想他喝焦糖玛奇朵被腻到的眼神,想他在火光后低头抬眼的脸,想他在车里说生日快乐。
想*他。
贺一言痛苦地捂住头,整个蜷缩进被子里。
td。
退订失败。
忘了是怎么浑浑噩噩睡着的,醒来时天开始泛黑。
贺一言起来洗漱一番,没什么胃口,但是怕低血糖,他来到厨房,准备煮一杯巧克力。
百分之八十五的可可,加水,加糖,加奶,加香草精,慢慢融化。
过了一会儿,奶盅上冒起咕噜咕噜的小泡,这样的味道仿佛能把空气升到最舒适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