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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煮好后,他把热巧克力倒进杯子里,吹出几口气后抿了下杯沿,甜蜜涌上舌尖。他想起楚鸿说,巧克力的奥义是二苦八甜。高浓度的可可本身带着苦味,二苦八甜的确是最好的比例。
  停,不要想他了。
  贺一言突然觉得自己很闲,今天周六,他遏制住了现在立刻马上去公司加班的冲动,给两只狗洗了澡,又给家里做了大扫除,把楚鸿睡过的被套、沙发套都洗了,最后歇下来,发现居然才九点。
  怎么又到了漫漫长夜?
  打开街机,打了一把宗师曲目,不停出错。烦。
  坐到书房,找出一本专业书籍,翻了几页后发现书拿反了。烦。
  啊。忘了狗还没遛,下楼遛狗。
  出去吹了吹冷风,人终于清醒一些。
  他不信了,单身还能单身出病来,看到个男的也能觉得眉清目秀?都是假象,他可以控制好自己,一定可以。
  *
  那天楚鸿诚惶诚恐地回到家,事后又感觉自己表现得太懦弱了,他在胆怯什么啊。
  公司团建,喝出事了单位要负责的啊,贺一言作为医学部的老大,就是该他管啊。就算是拉去医院,让他签字都是无可厚非的。
  发挥失常,为什么在贺一言面前会发挥失常。
  哦,狗,应该是因为那两只狗,地局的讲座让他心虚。但是贺一言已经报复回来,所以这事儿了了,现在工作上处得挺和谐的。
  原则性相处就行。
  楚鸿顶着浆糊脑袋去洗澡,一点一点把事情捋清楚。
  忽然想到,他真的是因为怕自己误吸而守了一整晚?假的吧。
  那他坐那儿干嘛?有床不睡,真怕我偷他东西?太侮辱人了。
  楚鸿回忆起睁开眼时看到的那张脸、那双眼,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多看一眼都要坠进去。
  呃。楚鸿打了个寒颤,冲掉身上的泡沫。
  后续的日子,工作再努力一点吧,让他对我改观?
  周末结束,上班。
  各种文字工作、年终总结纷至沓来,大会小会不断。
  贺一言更是忙得摸不着边儿,楚鸿想见缝插针唠两句都没机会,他可是就坐贺一言办公室门口啊!贺一言要么关着门跟人讲讲讲,要么在会议室跟人讲讲讲,要么去别的部门了。偶尔路过,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楚鸿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具体怎么形容,很不确定的混乱感。不确定贺一言是不是在刻意忽视他,不确定自己面对这种忽视,是否产生了不良情绪。
  好像柠檬汁浇在了胸膛,酸、黏,刺激,齁人,朦朦胧胧,乱七八糟。
  周三下午,一个msl的集体会议,贺一言也在。
  经理订了奶茶,数量太多,楚鸿去帮忙提进来,大包小包放桌上,然后拆开分发。
  楚鸿找到一杯芋泥啵啵的,他记得贺一言说爱喝芋泥。
  “贺……”奶茶举在手中,正要递给他。
  贺一言侧身,略过楚鸿,探身拿了一杯杨枝甘露,丝滑地扯吸管插杯吸入转身离开,留给措手不及的楚鸿一个冷漠背影。
  “……”
  这情绪……是失落吗?楚鸿怔在原地。
  不信邪了。
  楚鸿开始加班,因为贺一言没走。
  同事陆陆续续都走完了,就剩贺一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人影动了,诶,他好像要下班了?楚鸿偏头查看。
  果不其然,贺一言关灯出来。
  “卧槽,你怎么没走?”
  楚鸿猛然站起来,贺一言吓得倒退三步,粗口都爆出来了。
  楚鸿抓抓头发:“想把事情做完。”
  贺一言上下打量他,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缓缓道:“这一年大部分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吧,倒也不用在这个点儿上卷,自己安排好时间不影响明年就行。”
  话毕,楚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突然这么有人情味了,贺一言一句拜拜都没有,直接走了。
  第二天上班,接到了贺一言休假的通知。
  常年奋斗到年三十的老大,今年破天荒提前走了。
  第36章 排泄(2)
  在外务工的人,逢年过节可能会调休,休在节前节后,方便买票、拥有完整假期。到最后一个工作日,往往只剩下不出去玩的本地人。
  楚鸿也调了几天,他周六上午就要和闻静姝一起回去了。
  听宋思礼说起,往年贺一言都是最后一个走,第一个来。
  楚鸿心里转起圈圈,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井水不犯河水,贺一言把他当空气,这不是自己一开始想要的吗?现在明明是归回理想状态,自己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话是这么说,每天睡觉前,他又习惯性地往床上喷in black。说起来,好像贺一言有些日子没喷香水了?
  不对,是很久没有到达过可以闻到味道的距离了。
  楚鸿,你这个神经病,你这个大神经病。楚鸿捏着糊辣壳这样想到。糊辣壳头上的心形秃头越来越大了。
  事已至此,先过年吧。
  周五,楚鸿把糊辣壳及其家当提到了陈森先那儿。小耗子没法带走,陈森先不想面对亲戚,盲猜会被问在做什么,能赚多少钱,所以决定错峰过年,年后再回家,这段时间可以帮忙饲养。
  作为动物房全能双煞,楚鸿对陈森先很放心。
  地局的客人不多了。司然不在,据说是和女朋友回家过年了。闻静姝调酒愈发得心应手。
  楚鸿打量了陈森先好一阵。
  陈森先抬头问:“盯什么盯?”
  楚鸿委婉道:“我觉得……如果你现在还行医的话,应该是个患者特别信任的医生。”
  陈森先:“你想说我秃了?”
  楚鸿点点头。
  陈森先薅了一把逐渐稀疏的头发,说:“我最近又在创作,改了好多版了,一堆废稿,总也没有自己满意的。”
  楚鸿安慰:“那过年这段时间正好可以闭关沉浸式创作。你写啥题材的呢?”
  陈森先又抓了一把:“写人格分裂,写毁灭与自救。”
  楚鸿慢慢扬起下巴,撇下嘴角:“听起来得吃十个陀翁。”
  陈森先:“……”
  周六早上,楚鸿和闻静姝在机场碰头,两人都两手空空,像极了读大学回家。
  回村儿,得先飞回成都,再从成都坐高铁,高铁转大巴。
  飞机起飞后,楚鸿从舷窗往外开,心中升起沙沙的感觉,像是具体地感知到自己离开一座城市,城市风霜雨雪都穿过自己。
  离开一座城市。
  好奇怪,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前离开别的城市都没这种感觉。
  *
  贺一言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北京,找贺三思。
  说实话,那些微妙的瞬间,宛如磋磨心脏,这使他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愤怒。
  余光扫过那人的工位时,他似乎有话要说,圆溜溜的眼睛,跃跃欲试。
  他不想听。
  他不敢听。
  看望贺三思,一起回家,这是一场合理的逃避。
  逃避混乱的一切。
  贺三思和人合伙经营一家景观建筑设计工作室,自己还有一间画室,招美院的学生来做兼职,她自己有空的话也会去。
  工作室已经放假了,贺一言到画室找她。
  冬日的午后,空气干燥冷冽,画室窗明几净。
  贺一言推门而入,看到贺三思坐在一个女孩儿的旁边,不远处摆着静物,台布、陶罐、水果。
  女孩儿说:“三思姐,我觉得我抓形老是抓不准。”
  贺三思莞尔,语声温柔:“你才学多久呀,画画是个手感积累的过程,不着急。而且,谁告诉你画画是一比一复刻?每个人的眼睛不一样,看到的内容本来就有区别,静物是一样的静物,不同人关注到不同的点,可能有些人画出来瘦长,有些人画出来扁平。重点是,厉害的画师会处理好明暗关系,物体层次,还有透视,这些才是让画栩栩如生的关键,慢慢来吧。”
  画室的人不多,温软的声音充斥房间。贺三思注意到贺一言,两人对视算打过招呼。贺一言自己找了个角落待着。
  贺三思继续指导学生,贺一言没做其他事,纯发呆,在铅笔排线的刷刷白噪音中,竟然莫名静下心来,那些烦躁一点点消失。
  他羡慕姐姐,这好像是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事实。
  贺三思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追求梦想,考上顶尖美院,取得漂亮成就,拥有热爱的事业。
  她身上有种无形的光辉,那光辉盖过自己。亲朋好友会说,陈老师你家女儿真优秀呀,一言你有个这么厉害的姐姐,要努力咯。
  贺三思会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cad室内平面图,发enscape渲染的园林景观,发马克笔手绘的效果图,红色的枫叶,绿色的灌木,米粒一般的石头路,色彩鲜艳,画面可爱。下面总是一水的好评,牛啊,三思姐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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